震动平息后的死寂,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令人窒息的沉重。
斜插在灰烬中的巨大琉璃岩块,如同一座冰冷的墓碑,在熔岩池暗红光芒的映照下,投下扭曲而狰狞的阴影。阴影边缘,墨衍伏在冰冷的灰烬里,残破的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每一次呼气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细微呻吟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嘶气。
他焦黑空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片被掀开又落下的灰烬——那里,一只小小的、软软垂落的手,从灰黑色的尘埃中无力地探出。手背上,几道黯淡却无比清晰的玄黄金纹,在熔岩的微光下,如同烙印般刺眼。
守护……
那个孩子……用这种力量……守护了他?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墨衍混沌的意识深处。带来的不是温暖,而是更深沉、更剧烈的混乱与痛苦。他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那条发生诡异转变、布满新生纹路的怪臂在灰烬中微微抽搐着。裂痕深处明灭的暗金光芒,似乎也因为这强烈的冲击而变得紊乱不堪,新生的土黄色部分和古老的纹路在能量的乱流中明灭不定,如同风暴中飘摇的烛火。
巨大的琉璃岩块投下的冰冷阴影,如同死亡的凝视,沉沉地压在他身上。那近在咫尺的毁灭感,与那只小手手背上黯淡的玄黄金纹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无法言喻的、令人窒息的讽刺。
他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焦黑碳化的左臂按在灰烬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勉强支撑起上半身。但那条怪臂却沉重得如同不属于自己,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和体内能量的狂暴反噬。他尝试着想要爬向阿土的方向,但仅仅挪动了几寸,就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力气,再次重重地扑倒在灰烬中,溅起一片尘埃。
“呃……咳……”浓稠的、带着暗金碎屑的血沫从他焦黑的嘴角溢出,滴落在灰烬里,瞬间被贪婪的尘埃吸收。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再次开始侵蚀他残存的意识。力量在刚才的剧变和剧震中几乎耗尽,身体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别说守护那个昏迷的孩子,他连自己都……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
沙…沙沙……
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微密集的摩擦声,如同跗骨之蛆,再次从深坑边缘的灰烬深处响起!
声音的方向,并非指向墨衍或昏迷的阿土,而是……深坑底部那几处相对完整的、未被琉璃岩覆盖的区域。只见那些区域的灰烬层再次蠕动起来!无数闪烁着暗红与暗黄色泽的微小晶叶,如同嗅到了能量余波和血腥气息的食尸鬼,正从灰烬中钻出,汇聚成一片片闪烁着冰冷金属寒光的微型沙暴!
它们在废墟间游弋、试探,贪婪地汲取着空气中残留的狂暴地脉能量、散逸的暗金碎屑、以及……阿土刚才喷出的、蕴含着淡金生机与暗金余烬的鲜血气息!每一次汲取,都让那片晶叶沙暴的光芒更加凝实一分,散发出的贪婪恶意也更加冰冷刺骨!
它们暂时没有首接扑向墨衍和阿土,似乎在评估,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等待猎物彻底失去反抗之力!
死亡的阴影,从未真正离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更加冰冷、更加贪婪的方式,在灰烬之下悄然复苏,虎视眈眈。
墨衍猛地抬起头!虽然他无法视物,但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恶意能量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些晶叶沙暴的凝聚和贪婪的锁定!它们的目标,毫无疑问,最终会是自己和那个孩子!
不!
不能……在这里……倒下!
一股源自骨髓深处、混杂着无尽痛苦与毁灭欲望的凶戾之气,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最后的咆哮,猛地从墨衍残破的躯体中爆发出来!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低吼!
那条一首沉重拖在身侧的怪臂,在这股绝境爆发的凶戾意志驱动下,猛地……动了起来!
不再是抽搐,不再是本能反应,而是一种带着明确目的性的、极其艰难、极其缓慢的……挖掘!
覆盖着暗沉土黄色新生部分、烙印着破碎古老纹路的怪臂前端,那五指虽然扭曲变形,却异常坚硬。此刻,这坚硬如同岩石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自残的蛮力,狠狠地插进了身下冰冷坚硬的灰烬层中!
嗤啦——!
如同钝刀切割皮革!手指与坚硬混杂着碎石的地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覆盖在手臂表面的焦黑碳化物和那些新生的、相对脆弱的土黄色部分,在剧烈的动作中纷纷崩裂、剥落!露出下方更加狰狞、如同熔毁后又强行塑形的暗金与焦黑混杂的肌肉纹理!裂痕深处,暗金的光芒疯狂闪烁、明灭,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墨衍身体无法抑制的剧烈痉挛和痛苦的闷哼!
但他没有停下!
一下!两下!三下!
每一次挖掘,都像是在撕裂自己的筋骨!每一次推动,都像是在燃烧残存的生命之火!他仅凭这条怪臂,如同最原始的穿山甲,在冰冷坚硬的灰烬层下,朝着熔岩裂隙边缘那块巨大的、被高温烧灼得漆黑的巨岩基座……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挖掘、推动!
目标,是巨岩底部与深坑岩壁之间,那一道狭窄的、被灰烬半掩的缝隙!
他要……挖出一个能容身的洞穴!一个能暂时隔绝那些晶叶沙暴窥伺的……庇护所!
不是为了自己。
是为了……灰烬中那只露出的、手背上烙印着玄黄金纹的小手。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混乱痛苦的意识中,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决绝。仿佛这是此刻残存的、唯一的、有意义的事情。
灰烬混合着细小的碎石,被怪臂粗暴地扒开、推向身后。一个极其狭窄、极其低矮的凹陷,在巨岩基座下艰难地形成。空间狭小得只能勉强蜷缩进一个孩童,对于墨衍残破的身躯而言,更是如同钻入一个残酷的刑具。
挖掘的动作越来越慢,越来越艰难。怪臂上崩裂的伤口渗出粘稠的、带着暗金碎屑的液体,滴落在灰烬里,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墨衍的喘息声也越来越微弱,如同即将熄灭的风中之烛。
终于,那个简陋到极点的岩穴,勉强成型了。
墨衍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伏在洞口,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会彻底散架。那条怪臂无力地垂落在新挖出的灰土堆旁,裂痕深处的暗金光芒微弱得如同萤火,新生的纹路也黯淡无光。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焦黑空洞的“眼眶”朝着阿土昏迷的方向。
然后,他用那条相对完好的、却同样焦黑碳化的左臂,支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朝着阿土的方向挪动过去。
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和体内能量濒临崩溃的紊乱。他爬得很慢,很慢,在灰烬中拖出一条断断续续的、混杂着暗金碎屑的痕迹。
终于,他爬到了阿土身边。
他伸出那只焦黑的左手,动作极其笨拙、却又带着一种近乎小心翼翼的姿态,轻轻拂开覆盖在阿土身上的厚厚灰烬,露出了孩子苍白而沾满污迹的小脸。
阿土双目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小小的眉头痛苦地紧锁着,仿佛在昏迷中也承受着巨大的折磨。他心口处,那点淡金色的光芒黯淡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
墨衍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那焦黑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随即,他用那只焦黑的左手,极其小心地、却又无比坚定地,穿过阿土的腋下,用一种近乎环抱的、却又避免过多接触的别扭姿势,极其艰难地……将昏迷的阿土,一点一点地……朝着那个新挖出的、狭窄的岩穴……拖去。
动作极其缓慢,极其吃力。阿土小小的身体在他手中轻若无物,却又重如千钧。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墨衍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闷哼,焦黑的额头上,仿佛有冷汗渗出,瞬间又被高温蒸发。
深坑边缘,那些游弋的晶叶沙暴似乎察觉到了能量的移动,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狼群,开始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岩穴的方向……聚拢过来!
时间,在无声的角力中流逝。
终于,在那些闪烁着冰冷寒光的晶叶沙暴距离岩穴入口不足十丈时,墨衍终于将昏迷的阿土,极其小心地、安置进了那个狭窄、低矮、却暂时安全的岩穴深处。
他最后看了一眼蜷缩在黑暗中、气息微弱的孩子,然后,用那条怪臂,支撑着岩穴入口旁冰冷的岩石,极其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残破不堪的焦黑身躯,也塞了进去。
空间瞬间变得无比逼仄。墨衍高大的身躯只能以一种极其扭曲、极其痛苦的姿势蜷缩着,焦黑碳化的身体几乎紧贴着岩穴冰冷粗糙的岩壁。那条怪臂被他强行扭曲着压在身侧,裂痕深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阿土小小的身体则蜷缩在他的腿弯和岩壁形成的夹角里,呼吸微弱。
墨衍用那条怪臂仅存的、还能勉强动弹的两根扭曲手指,极其缓慢、极其笨拙地,将洞口堆积的灰烬和碎石,一点一点地……扒拉过来,试图堵住这个狭窄的入口。
洞口被一点点掩埋,最后一丝熔岩池投来的暗红光芒也被隔绝在外。
狭小的岩穴,彻底陷入了冰冷、死寂、混杂着硫磺与血腥味的……绝对黑暗之中。
黑暗中,只剩下墨衍那沉重、痛苦、如同破败风箱般的喘息声,以及阿土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却异常清晰的……心跳声。
咚…咚…咚…
那心跳声微弱而缓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黑暗的韵律。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敲击在墨衍混乱痛苦的心源深处。
在这片隔绝了外界所有贪婪与恶意的黑暗里,在这片由毁灭余烬构筑的、简陋而绝望的庇护所中,墨衍那条怪臂裂痕深处,那点微弱如萤火的暗金光芒,随着阿土那微弱心跳的节奏,极其艰难地、却又无比同步地……明灭着。
新生的、破碎的古老纹路,在绝对的黑暗中,随着那同步的心跳与光芒明灭,极其缓慢地、如同愈合的伤口般,艰难地……蔓延、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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