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灰白色的窗帘落在地板上，淡淡的光晕随着微风晃动。客厅安静得过分，只有老旧冰箱时不时发出的“嗡嗡”声。
林见清坐在沙发边沿，双膝并拢，眼前摆着一本书，却一页都没翻。
这是他来这个家后的第二天。
沈晚秋的卧室门是关着的，他知道她在外面打工，很忙，也很累。她走之前交代过中午自己煮饺子，可他不太想动。
屋里很安静，安静得让人想起过去——那个父亲总是忙着出差，继母永远追着手机屏幕说话的家。
和这里其实差不多。
但又不一样。
沈晚秋没有刻意亲近他，也没有热情相迎，但她会给他留饭，会帮他打理房间，会在他安静坐着的时候，突然从厨房探出头，问：“你不无聊吗？”
她的存在，就像小心翼翼地拨开了一层厚重防备的窗。
让他有些……不习惯。
他不想依赖她。他怕一旦习惯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可他的身体却很诚实。
他每天都按时起床，规规矩矩吃饭、收拾屋子，不吵也不闹，不添麻烦——因为他不想被赶走。
他知道这个“家”是沈晚秋租的。租金很贵，她打三份工，省吃俭用。
他看到她早上出门时鞋跟都磨歪了，看到她回家时偷偷按摩酸痛的手腕，也听见她在厕所里吐——她可能胃不太好。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做得更小心了。
就像现在，他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时，立刻起身，去厨房接水壶烧水。
沈晚秋推门进来，一身湿气。她手里拎着几个袋子，满脸疲惫。
“你回来了。”他低声说。
“嗯，今天下雨，路上有点堵。”
她换了鞋，把雨伞放好，然后看见厨房台面上多了一碗饺子，旁边还盖着碗盖，明显是刚煮过。
她一怔，“你吃了吗？”
“吃了，我煮了多一点。”
“……好吃吗？”
“还行，里面的肉有点咸。”
沈晚秋笑了笑，“那是昨天超市特价的。”
她倒了杯水，一口喝干，又瘫在沙发上闭目休息。林见清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头发滴水。
“你……衣服湿了。”
她睁开眼，摸了摸袖口，湿漉漉一片，“哎，出地铁的时候突然下大了，没来得及撑伞。”
“你吹吹头发吧。”他低声说完，转身回房，拿出一条干净毛巾。
“你还有这习惯？”她诧异。
“以前照顾我妈……我会帮她擦头发。”
他很少提“妈妈”这个词，沈晚秋听到时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她没多问，只是接过毛巾，道谢。
气氛有些缓和。
洗完澡出来，林见清看到茶几上多了一个袋子，里面是刚从超市买的水果，还有几盒牛奶和鸡蛋。他轻轻将其提起，走向厨房。
沈晚秋在屋里换衣服，隐约听见厨房传来轻微的动作声，赶紧出来。
“你干嘛？你放着就好。”
“我想帮你分一分……你每天太累了。”
沈晚秋望着他。
她原本以为这个孩子只是沉默，可此刻才发现，他沉默之下藏着一份细腻的观察力。
“我没事，”她装作轻松地笑，“就是刚上岗有点不适应，过段时间就好了。”
“你不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她愣了愣，随即低声回答：“其实我想当设计师……可现在只能先做文员，赚房租再说。”
“你很厉害。”林见清说。
“什么？”
“你一个人也能照顾我，照顾家，还去工作。我妈妈以前也说过，你这种人，是撑得起一个家的。”
沈晚秋心口微颤。
她一首不觉得自己“厉害”，反而常常怀疑人生——她不是不怕累，只是没人能替她撑。
可此刻，从这孩子嘴里说出这句话时，她忽然觉得那份被人“看见”的情绪，来得出乎意料。
“谢谢你啊。”她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头。
林见清身体微僵，半晌才点头。
“你要是觉得这里不舒服，也可以跟我说，我尽量改。”
他忽然抬头看她，声音有点紧绷：“你不会赶我走吧？”
沈晚秋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他是真的在担心。
“不会的。”她轻声说，“我说过，会照顾你，就不会食言。”
他咬唇不语，耳根微红。
沈晚秋没有再多说，而是站起来：“那今晚我做饭，你洗碗，分工合作，好不好？”
“好。”
**
吃过晚饭，林见清抱着衣服要去阳台洗。
沈晚秋一把把他拦住：“别洗了，明天我休息，我来。”
“我想洗。”他说，“这是我自己的衣服。”
“你才十西岁，不该做这些。”
“可我己经习惯了。”他说得很轻，但目光坚定，“我不想让你太累。”
沈晚秋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他真的不是那种会哭闹的孩子，也不是那种软软黏黏的小男孩。
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见清，”她轻声唤他，“其实你不用这么努力表现得成熟……在我面前，你可以像个孩子。”
林见清摇头，慢慢地说：
“如果我真的像个孩子，你可能早就后悔收留我了。”
沈晚秋怔住。
她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
良久，她走过去，轻轻按住他手中的衣服。
“不会后悔。”她说，“我不是那种轻易说话的人。”
林见清低头，垂着眼睫。
那一瞬间，他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那晚，他第一次主动说了“晚安”。
沈晚秋也回了：“晚安。”
夜里，他偷偷在日记本上写下一句话：
“我以后要变强，不能拖她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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