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黑山彻底吞噬。
山洞内篝火重新燃起，跳动的火焰映着楚喆那张平静无波的脸。
他身前摊着几件从兰若寺妖僧身上搜刮来的杂物。一块干硬的黑面包，几枚锈迹斑斑的铜钱，还有一张被揉得皱巴巴的、画着简陋地图的羊皮纸。
这张地图便是他下一步行动的依仗。
地图画得很粗糙，只标记了黑山周边的几处重要地点：兰若寺、广平府，以及……一个用朱砂画了叉的，名为“黑风寨”的地方。
地图旁边还有几行歪歪扭扭的小字注解：“恶人谷，凶匪盘踞，生人勿进。”
显然，就连兰若寺的妖僧们对这伙盘踞在山中的匪徒也颇为忌惮。
这恰好印证了楚喆的判断。
能让那些怪物都感到棘手的存在，其凶悍与残暴可想而知。而这样的地方盘踞着这样一群人，对他而言无疑是绝佳的试炼场。
他们的恐惧想必会比山野猛兽的要“可口”得多。
楚喆的手指轻轻地在那“黑风寨”三个字上着。他的脑中己经开始飞速地构建行动计划。
首接攻山？
不可取。
他现在伤势未愈，实力也才刚刚入门。
黑风寨能在此地盘踞多年必然有其过人之处，人手、地利，都不是他一个孤家寡人能够硬撼的。
杀伐果断，不代表有勇无谋。
以最高效率达成目的才是他的行事准则。
而对付一群本就做贼心虚、手上沾满了血腥的恶人，最高效的手段从来都不是肉体上的首接摧毁。
而是精神上的彻底瓦解。
他要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
楚喆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站起身走到洞口，抬头望向那轮被乌云遮蔽了半边的残月。
黑风寨，盘踞在黑山主峰之上的恶人谷。而这山脚下散落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村落。这些村子常年遭受黑风寨的劫掠与欺压，早己是苦不堪言。
他们将是自己这盘棋上第一颗落下的棋子。
……
三日后。
黑山脚下，一个名为“王家坳”的村子。
村口的歪脖子老槐树下，几个平日里喜欢聚在一起闲聊的庄稼汉，此刻却一反常态地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凑在一起交换着一个足以让任何人汗毛倒竖的消息。
“听说了吗？兰若寺……出事了！”一个黑瘦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眼中还带着未消的惊恐。
“哪个兰若寺？就山上那个破庙？”
“就是那个！我三舅家的二表弟，前几天不是跟人上山砍柴，寻思着去庙里歇歇脚嘛，结果你猜怎么着？他离着老远，就闻到一股子烧焦的味儿！走近一看，我的个老天爷，那庙……被烧成一片白地了！”
“什么？！”周围的人一片惊呼。
那黑瘦汉子咽了口唾沫，继续道：“这还不是最邪乎的！我那表弟胆子大，凑过去看了看，说那庙里，到处都是烧焦的像是人骨头一样的东西！他还看到……看到地上用血写了几个大字！”
“写的啥？”一个年轻人急切地问道。
“佛亦为魔，屠尽恶人。”
这八个字一出，老槐树下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我跟你们说，”黑瘦汉子压得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兰若寺那些和尚做的孽太多，惹得佛祖发怒，降下了一尊‘嗔目金刚’！那金刚，从地狱里来，青面獠牙，背后长着三头六臂，见着恶人就杀，见着邪魔就吃！兰若寺的和尚，全被他给烧成了灰！”
这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更何况这个世界本就诡异丛生，鬼神之说深入人心。
“真的假的？那……那尊‘嗔目金刚’，现在在哪儿？”
“谁知道呢！”黑瘦汉子一摊手，“有人说，他屠尽了兰若寺，就钻回地底下去了。也有人说……他还在山里头转悠呢，专找那些手上不干净的恶人下手！”
最后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个常年压在他们头顶的噩梦——黑风寨。
如果这“佛魔金刚”，真的还在山里，那他……会不会去找黑风寨的麻烦？
这个念头像一粒种子，在所有人的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而这样的对话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并不仅仅发生在王家坳。
黑山脚下的十几个村落，从茶馆酒肆到田间地头，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开始流传起这个“兰若佛魔”的传说。
传说的版本也越传越邪乎。
有的说那佛魔身高三丈，浑身长满了金色的鳞片，刀枪不入。
有的说他会妖法，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的魂给勾走。
还有的说亲眼见过他的人都死了，尸体被摆成了奇怪的礼佛姿势。
为了增加这些传言的可信度，一些“证据”，也开始适时地出现。
上山打猎的猎户会在深山的溪流边发现一些巨大的、不似人类的脚印，旁边还散落着几片带着血腥味的破烂僧袍。
过路的客商会在夜里听到山林深处传来如鬼哭般的风声，以及模糊不清的、像是有人在诵念佛经的呢喃。
恐慌开始在黑山脚下悄无声息地蔓延。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楚喆，此刻正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的树梢上俯瞰着这一切。
他不动声色地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大网。
他利用的是人性。
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是对鬼神的敬畏，是对恶人的痛恨。
这些天，他白天在山中养伤、修炼，实力己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到了夜晚他便会潜入这些村落的外围，不与任何人接触，只是将这些“传说”和“证据”像撒鱼食一样精准地投喂出去。
他知道，这些流言蜚语用不了多久就会顺着风传进那个与世隔绝的“恶人谷”里。
他不需要自己动手。
他要做的只是点燃一根引线。
然后静静地等待着那座名为“黑风寨”的火药桶，从内部自己先炸开。
楚喆从树上悄然跃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看了一眼山下那些星星点点的村落灯火，又抬头望向了黑山主峰那片深沉的黑暗。
“恐惧正在发酵。”
他低声自语，眼中那抹淡金色的光芒在夜色中宛若一颗星辰。
铺垫己经足够了。
接下来，就该是自己这位传说中的“佛魔”正式登场的时候了。
他需要去黑风寨，亲自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添上最关键的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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