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的寒风掠过青云宗百草殿檐角,悬挂的冰棱叮当作响。乙等药圃的玉砖地面覆着薄霜,中央十株“星纹寒烟草”叶片蜷缩发灰,寒气锁喉——此为寒毒瘴入髓之兆!数位资深育灵匠围在一旁,何茂眉头紧锁。此乃供奉内门丹堂的重要辅药,若枯死,连他也要担责。
“控火驱寒!谁通炎阳暖风诀?”何茂沉声问。
陈管事暗自冷笑,抢先拱手:“何主事!丙字院凌风前番于虫谷采苔,最熟寒瘴!不若令他……”话未毕,被何茂冷眼打断:“寒瘴入髓非蛮力可解!控火若分寸失当,药性反被焚毁!”他踱步到叶灰最深那株前,指尖沾了沾病叶凝结的淡紫霜晶,“需‘润脉寒露’调和火行,徐徐浸润驱瘴……可惜露诀精要需十年苦修,仓促何觅?”
众人噤声。润脉寒露!那是灵植师方可掌握的精细水控之术!而一般灵植师何茂可请不动,那都是只听命于殿主的人物!
恰在此时,角落阴影处,凌风捧着几颗从废田拣来的冻裂石块(假装在琢磨土性),“无意”中抬了抬头。何茂眼角余光瞥见他手指正无意识地在石块凝霜处虚划,指尖带起一丝微弱但异常精准的弧线水意!那轨迹竟隐隐契合《小云雨诀》中最高深的凝结篇!
何茂心头猛地一跳!此子悟性……难道?!他袖中手指微动,隔空凝出一小片雾镜,镜中赫然映着凌风手指虚划的水痕路线——非是杂乱模仿,竟与《润脉寒露》典籍描述中“寒露凝霜线”有八成相似!虽灵力稀薄如丝,但那份纯粹至极的“凝露”神韵己呼之欲出!
“凌风!”何茂声音陡转,不容置疑,“你来!”
全场愕然!陈管事几乎咬碎后槽牙!凌风心中也暗凛——当众施露?风险太大!他佯装惶恐上前:“弟子只习得小云雨诀粗浅皮毛……不敢……”
“无妨!”何茂一步踏至他身侧,竟是亲自主阵!掌心灵力暗涌,布下一道隔绝探视与灵压波动的淡蓝水幕结界,将凌风与寒烟草圈入其中!“照你所想,引‘小云雨诀’!老夫替你看护!”
结界如水波隔绝内外。何茂目光如炬,紧盯凌风:“放开手脚!莫怕灵火失控!露术之微,本就如此!”这话半真半假,结界隔绝了灵力波动外泄,亦挡住所有窥探视线,但若凌风施法失败……火毒将尽数反噬其身!
箭在弦上!凌风心念急转,蘅卿在洞天中枝叶轻摇:“主人,润脉寒露……藤可束其烈……”一道蕴含着草木水行调和韵律的紫意,无声笼罩凌风掌心。
凌风深吸一口气,丹田内那缕精纯灵力不再压制,瞬间引动《五行通解精义》中对水性本质的领悟!指尖虚划——
滴!一点米粒大小、凝聚至极致冰寒的透明水珠,竟在他指尖凭空凝结!没有磅礴水气,只有精纯到令人心悸的寒意与温润!在何茂惊愕的目光中,那滴水珠轻盈飞落,精准点入寒烟草主干最核心的脉眼!
“滋……”如同滚油轻触雪层。毒瘴般的紫霜瞬间消融瓦解!但磅礴寒气却未肆虐!一缕柔韧的紫意(蘅卿之力)死死锁住这股冰煞,将其分解为无数温和细流,水银泻地般渗入叶脉!整株寒烟草茎秆由灰转碧,几枚灰紫色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病色,舒展如初!
“一株……成了!”凌风指尖微抖(灵识消耗剧烈),再凝露珠!露滴连落!五株……七株……十株寒烟草尽数褪尽灰瘴,碧翠欲滴!结界水幕无声撤去。阳光洒下,十株寒烟草舒展于寒冬霜地,叶脉如星痕闪烁,生机勃勃!满圃死寂!何茂强抑心中骇浪,重拍凌风肩头:“好一个‘小云雨露化霜瘴’!以此等天赋,屈居杂役田亩简首是百草殿的损失!”他扫视全场,声若洪钟:“今日起!凌风特晋‘专田修士’!独掌后山风唳峡荒置铁棘麦田十亩!每年只需上交五千斤铁棘麦种,无需点卯当值,百草殿功法阁一层任尔翻阅!”
这是何等特权!免去杂役劳役,独居后山僻谷!铁棘麦虽口感不佳,却是公认贫瘠高产之粮!十亩地一般虽也只能产粮五六千斤,但以凌风的种植技艺肯定会产量更高,也许在别人看来凌风是在打白工,但两人心里都明白,何茂看似刁难,实则是划出荒地令其自专,宗门不损分毫,任其自由发展也免于再受陈管事刁难!这是何茂在规则边缘能谋取的最大特权!也算是感谢凌风解围之恩!
“弟子……谢何主事。”凌风俯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受宠若惊与任重道远的复杂神色。而陈管事脸上则血色褪尽,几乎站立不稳!凌风竟真悟出“寒露”之韵?何茂将荒地赏给他当画布,更明言不让他人约束!这是冲自己来的,他袖中拳头捏得死白,忽觉心口憋闷欲炸。
三日后,风唳峡谷底。两侧山崖如刀劈斧削,终年朔风尖啸穿行。十亩薄田如灰带缠于溪涧碎石间,土壤夹杂未风化的青灰色岩块。仅有的麦苗稀疏如老人白发,焦黄纤细,风一吹便瑟瑟欲折。
谷口唯一一座石屋,门板被风刮得哐哐作响。凌风裹紧旧棉袍推开木门,寒风卷着雪沫涌入,石屋西壁空荡,唯墙角一堆枯叶干柴燃着火,映着墙上新刻的三道深痕——此乃第一日,铁棘麦苗将迎酷寒风暴!
炉火噼啪。凌风从怀中取出张伯塞来的布包,里面是一块干硬的杂粮烙饼,底层压着一小捆风干的“赤地藤根”。此物能够长时间释放热能,仅能在绝壁向阳处寻得,挖取极易被罡风卷入深涧,寻常杂役根本不敢采。
“凌小哥,熬过这冬……老朽也只有……这些了……”老人声音犹在耳畔。洞天无声开启,赤地藤根被埋入灵泉旁如黑脂灵田——甫一接触,根系竟如有生命般钻入沃土!蘅卿紫影浮现,藤须点落,泉边黑土泛起温润赤玉色泽,那赤地藤根疯狂吞吐灵气,肉眼可见长出片片肥厚坚韧、边缘带锯齿的墨绿阔叶!几枚小指粗、赤红如血的浆果缀于叶下,散发浓郁热息!这正是能抵御罡风寒煞的“赤玉地浆果”!
凌风摘下三枚浆果握于手心,退至现实。山谷上空,灰云如铅坠,闷雷滚动——暴风雪将临!他将一枚浆果捏碎!赤红浆汁迅速渗入冰冷十指!一股灼热却温和的热流涌遍全身,寒气瞬间祛散!另一枚浆果埋在石屋地基凹槽,暖流自地板上涌,石屋竟成避寒暖巢!最后一枚则小心切碎,混入火堆旁的草木灰中。他顶着风雪冲出石屋!手中豁口锄挥舞震动寒土,在山崖最背风的凹角刨出浅坑,半捧赤玉地浆果碎瓣掺入冰冷砂石!
“嗡……嘎……嗤……”
奇异之声自土坑内传出!果浆渗入岩缝竟融化冻土!原本坚硬如铁的灰石瞬间酥软多孔!坑底隐隐透出一点暖红光晕!风雪更狂!凌风却立于坑边,手捻粘染灵泉的铁棘麦种子,以灵识精控弧度洒于坑地!
“落!”青灰色的铁棘麦种裹着一丝洞天沃土气息,精准嵌入温热的岩孔!种子触到融软的暖泥瞬间,“噗”地顶开焦黄种壳,一点带着赤铜光泽的壮硕根须闪电般扎下!
寒风怒卷!漫天雪沫如刀!背风凹角内,十余颗新麦顽强破土,两片赤铜麦叶如小盾交叠,迎着飞雪,傲然展开!
风唳峡外,百草殿值房。
陈管事胸口剧痛,一口淤血喷在桌案卷宗上!一封公告映入眼前,上述“丙字丁等田区,凌风晋专田修士,所涉旧务尽除,丙区陈管事因事务调动,三日后调往废矿区……”后面的字迹浸在血污中,模糊一片。
窗缝灌入冷风,卷起燃尽的符纸灰。“呵……呵……”他伏在血墨交染的桌案上,喉中挤出不甘的低笑,“专田修士……风唳峡……铁棘麦……”他猛地抬头,瞳孔中映着远方山脉浓黑的雪云,“天……都要冻死你!”说完倒地不起!
原来陈管事近期因为凌风出色表现,使其身影不断在心里纠结,刚才看到公告,想着曾经手下的蝼蚁如今成就比自己还高,想到曾经所做所为终成心魔,而那个下放命令更是令其气血逆流,走火入魔,此身恐再难问仙途!曾经那些受其欺负的人恐怕也会让其万劫不复!
傍晚石屋凌风躺在床上回想,张伯给的藤根种子,终成破局第一犁。何茂批下的十亩专田,是荒芜冻土,亦是通天坦途!风暴愈狂,石屋炉火映着墙上刻痕。
谷外是陈管事的血与毒咒,谷内是深扎寒岩的铜叶新苗。修真之路自此才真正在他掌中舒展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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