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弃子

西郊那片被遗忘的烂尾楼群，像一片冰冷的灰色墓碑林，沉默地矗立在黎明前的黑暗里。警灯旋转的红蓝光芒粗暴地撕扯着夜色，在的钢筋水泥框架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更添几分鬼魅。刺鼻的粉尘味混合着警用荧光棒的气味，弥漫在冰冷潮湿的空气里。

陈锋站在七号楼那空荡荡的毛坯房门口。脚下是粗糙的水泥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和碎砖块。寒风从没有窗户的洞口灌进来，刀子般刮在他脸上，却吹不散他心口那股淤积的愤怒和令人窒息的荒谬感。

刘明轩的尸体就在里面。

以一种极其拙劣、仓促的方式“悬挂”在两根粗粝的、的承重钢筋之间。一根粗糙的尼龙绳勒进他脖颈的皮肉里，留下深紫色的淤痕。他的身体微微晃荡着，脚尖无力地垂在离地几厘米的灰尘里。脸上残留着惊恐和绝望的扭曲表情，与“微笑标本”那种凝固的、极致的诡异笑容判若云泥。

他脚下，散落着几张打印纸。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满了“我是标本师”、“我恨这个世界”、“他们都该死”的字句，充斥着绝望的宣泄。旁边，还有那个廉价的塑料标本盒，里面那只被糟蹋的菜粉蝶在警灯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廉价和可怜。

现场技术员正在小心翼翼地拍照、取证，动作间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麻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案子，似乎可以结了。一个内心扭曲、拥有专业背景的技术员，因长期压抑而心理变态，制造连环杀人案，最终在警方强大的压力下畏罪自杀。动机？报复社会。证据链？看似完整——遗书“认罪”，储物柜里的“证物”，还有他那孤僻的背景。

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一个蹩脚的剧本。

陈锋没有进去。他就站在门口，像一尊被寒风冻僵的石像。眼睛死死盯着那具晃荡的尸体，盯着地上那几张可笑的“遗书”，盯着那个廉价的标本盒。苏晏在法医实验室里给他看的显微镜对比图，那冰冷精确的差异分析，此刻像烧红的烙铁，一遍遍烫在他的脑子里。

材质相同，工艺核心相同，但……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廉价的标本针VS精准的创伤工具。

粗糙的模仿VS变态的完美主义。

“操！”陈锋喉咙里滚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像受伤野兽的呜咽。他猛地转过身，一拳狠狠砸在冰冷粗糙的水泥门框上！指关节瞬间破皮，渗出血丝，尖锐的疼痛却丝毫无法抵消心头那股滔天的被愚弄感和无处发泄的暴怒。

一个弃子！一个被精心挑选、被推到前台、用生命来终结这场“游戏”的弃子！。

真正的“标本师”，那个藏在黑暗深处的幽灵，此刻一定在某个角落，带着他那令人作呕的、凝固的微笑，欣赏着这出由他导演、警方倾情出演的闹剧！欣赏着他实验记录本上，“观测者A”（陈锋）的“污染指数”是如何飙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