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嘀嗒”声。
惨白的灯光从头顶毫无感情地泼洒下来,将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也投下浓重、僵硬的阴影。空气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混合着衰败的气息——那是皮肤长时间不透气产生的微弱的酸腐气,是肌肉失去活力后缓慢分解的味道,是生命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后,时间本身开始腐朽的气息。
陈锋躺在病床中央,像一座被精心安置在祭坛上的蜡像。
他身上盖着薄薄的白色被单,只露出头部和缠绕着厚厚纱布、连接着无数管线的胸口。他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皮肤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蜡质光泽。嘴唇干裂,微微张开着,靠着一根细小的塑胶管连接着旁边的营养泵,维持着最基础的生命输入。那曾经燃烧着暴烈火焰的眼睛,此刻深深地凹陷在青黑色的眼窝里,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只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透不出任何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额头正中央。
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布包裹下,一个清晰的、深色的“十”字形轮廓,顽固地凸显出来。纱布边缘,还能看到一点暗红色的、早己干涸的血痂渗出的痕迹。那个标记,一个被强行烙刻上去的、无法磨灭的耻辱烙印,深深地嵌入皮肉,也嵌入每一个看到它的人的视觉神经。它曾是林屿“完美标本”的最后一步,如今却成了陈锋“未完成”状态的、最刺眼的证明。
99.7%。一个无限接近死亡,却又被残忍地固定在痛苦生门之外的、令人窒息的百分比。
陈锋的身体被各种管线连接着,这些管线,像无数条细小的、冰冷的锁链,将他这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牢牢地捆绑在生与死的夹缝中,动弹不得。
他不再抽搐,也不再发出痛苦的呻吟。所有的挣扎都被药物和神经系统的损毁彻底抹平。只有那微弱的、被仪器强行维持的心跳和呼吸,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留着一丝被称为“生命”的、极其微弱的活动。像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吹灭。
一个活着的标本。
一个被“标本师”以最残忍的方式“雕琢”后,遗留在人间的、痛苦凝固的坐标。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苏晏站在门口。他没有立刻进去。他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了病床上那个“活标本”的身上。
特别是……那个额头中央、纱布下凸起的十字烙印。
“污染指数:归零 √”
笔记本上的红色对勾,再次灼烫了他的神经。
苏晏的脚步很轻,踩在地砖上,几乎没有声音。他走到病床边,距离很近。近到能看到陈锋脸上皮肤细微的纹理,看到他干裂嘴唇上细小的死皮,看到他眼窝深处那片空洞的黑暗。还有……额头上那个十字标记散发出的、无形的压迫感。
苏晏的目光,从陈锋蜡质般的脸,缓缓移向自己缠着绷带的左手腕。
新标本:苏晏。状态:污染中。完成度:0%。标记:左手腕(初始坐标)。
“污染中……”
那三个字,如同冰锥,刺入脑海。手腕上的灼痛感变得尖锐,仿佛在呼应着病床上那个十字标记的无声召唤。如同从深渊底部升起的寒流,悄然侵蚀着他的思维。
如果……如果当时……让林屿完成那最后一步呢?
如果……那片蝴蝶碎片,嵌入了陈锋的胸膛……
那99.7%,是否会变成100%的……永恒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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