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石室内,尘埃在微弱的光线下无声飞舞,仿佛凝固了万载的时光。凌绝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石室陈腐的气息和胸腹伤口的剧痛。他紧紧攥着那块暗沉的金属片,掌心传来的微弱脉动与烙印深处的灼热形成奇异的共鸣,如同黑暗中两颗微弱却彼此呼应的星辰。
石壁上那两个巨大的古字——“窃”与“贼”,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万载的沉冤,血淋淋的真相,化作滔天的怒火在他胸中奔涌,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焚毁。但此刻,这怒火不再是毁灭的冲动,而是凝聚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刺骨的清醒。活下去!带着这真相活下去!将这份血债刻在骨子里,首到讨还的那一天!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石室入口的方向。祭坛广场的混乱喧嚣,透过厚重岩壁的缝隙,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另一个世界模糊的回响。石厉重伤垂危,祭坛崩塌,族长权威摇摇欲坠……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走!”一个嘶哑却斩钉截铁的字眼从凌绝喉咙里挤出。他不再犹豫,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艰难地弯下腰,用唯一还算完好的右手,抓起地上的哑火木枪。枪身冰凉依旧,但握在手中,却仿佛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将那块紧握在掌心的金属片,用沾血的布条死死缠在枪身靠近枪尾的位置,仿佛让它与这唯一的伙伴融为一体。
做完这一切,他拄着木枪,拖着沉重的铁链,一步一踉跄地朝着来时的甬道挪去。每一步都伴随着铁链拖曳的刺耳声响和伤口的崩裂,鲜血再次浸透了破烂的衣衫,在身后冰冷的石地上留下断续的暗红痕迹。
甬道狭窄而黑暗,来时艰难,归途更加漫长。失血带来的眩晕感如同附骨之蛆,不断侵袭着他的意识。烙印深处的诅咒之力似乎也因血脉的觉醒和滔天怒火的刺激而变得活跃,冰冷的侵蚀与灼热的愤怒在他体内交织冲突,带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只能咬紧牙关,凭借着那股刚刚觉醒的、源自血脉深处的不屈意志,死死支撑着,向着那透着一丝微光的坍塌入口挪动。
近了…更近了…祭坛广场混乱的喧嚣声越来越清晰,带着哭喊、惊惶和不知所措的议论。
就在凌绝即将挪到坍塌洞口,准备奋力攀爬出去的瞬间——
轰隆隆隆——!!!
一声沉闷到极点、仿佛来自大地核心深处的恐怖巨响,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罪村,甚至撼动了整片罪血荒原!
脚下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剧烈震颤、摇晃起来!幅度之大,远超祭坛崩塌时的震动!甬道顶部的碎石和泥土如同暴雨般簌簌落下!两侧粗糙的石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瞬间布满了更多更大的裂痕!
“啊——!”
“地…地龙翻身了?!”
“荒原之母发怒了!!”
祭坛广场方向传来更加凄厉和绝望的尖叫!混乱瞬间升级为彻底的恐慌!
凌绝猝不及防,本就虚弱不堪的身体被这突如其来的剧烈震动狠狠掀翻在地!沉重的铁链砸在身上,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窒息!他下意识地将哑火木枪死死护在身下,蜷缩起身体,躲避着落下的碎石。
震动并未停止,反而愈演愈烈!大地如同活物般在痛苦地蠕动、呻吟!罪村那些本就摇摇欲坠的低矮土坯房,如同被巨人踩踏的沙堡,在一阵阵令人心悸的断裂声中,轰然倒塌!烟尘冲天而起!
“哥——!!”混乱的喧嚣中,青禾那带着极致恐惧的尖利哭喊,如同利刃般刺穿了烟尘和混乱,清晰地传入凌绝的耳中!
青禾!
凌绝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猛地抬起头,不顾砸落的碎石,挣扎着向坍塌的洞口望去!透过弥漫的烟尘和剧烈摇晃的视野,他看到了祭坛广场边缘——青禾小小的身影被混乱奔逃的人群撞倒在地,正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倒塌房屋溅起的碎石和尘土淹没,小脸上满是惊恐和绝望的泪水!
一股比大地震动更猛烈的力量瞬间冲垮了凌绝所有的痛楚和虚弱!血脉深处那股刚刚觉醒的、带着焚世怒意的力量,如同被彻底点燃的干柴,轰然爆发!
“吼——!”
一声如同受伤凶兽的咆哮从凌绝喉咙里炸响!他眼中血丝密布,瞳孔深处似乎有暗金色的火星一闪而逝!体内那微弱的血脉之力被疯狂压榨,强行灌注于西肢百骸!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扑向猎物的孤狼,无视了砸落的石块,无视了撕裂的伤口,用尽全身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坍塌的洞口攀爬!
碎石划破了他的脸颊、手臂,铁链在剧烈动作下深深勒进皮肉,但他浑然不觉!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冲到青禾身边!
轰!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他的后背落下,砸在洞口边缘!凌绝险之又险地翻了出来,重重摔在祭坛广场边缘的碎石堆上!烟尘弥漫,视线模糊,到处都是哭喊奔逃的身影和倒塌的房屋废墟。
“青禾!!”他嘶吼着,拄着木枪挣扎站起,目光焦急地在混乱中搜寻。
“哥!我在这!”青禾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不远处一堆倒塌的土墙残骸后传来。她的小半个身子被碎石压住,正拼命挣扎着想要爬出来,小脸苍白,满是泪痕和尘土。
凌绝没有丝毫犹豫,拖着沉重的铁链,踉跄着扑了过去!他用木枪当撬棍,不顾左臂伤口的剧痛,死命地撬动压在青禾身上的碎石块!
“抓紧我!”他低吼着,伸出未受伤的右手。青禾死死抓住他的手,兄妹二人合力,终于将她从碎石堆里拖了出来!
“走!离开这里!”凌绝一把将惊魂未定的青禾背到背上,用布条将她和自己紧紧绑住。他看了一眼身后那彻底崩塌、烟尘弥漫的祭坛废墟,又扫过那些如同无头苍蝇般奔逃、哭喊的村民,眼中没有丝毫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绝。这个村子,早己不是他们的容身之所,而是吞噬他们的牢笼和祭坛!
他不再停留,拄着木枪,背着青禾,拖着哗啦作响的铁链,在剧烈摇晃的大地和不断倒塌的房屋间,向着村外荒原的方向,跌跌撞撞地亡命奔逃!每一步都踏在废墟和裂开的地缝边缘,每一次震动都让他几欲摔倒,但他死死咬着牙,凭借着那股被怒火和守护意志点燃的血脉之力,硬生生支撑着!
就在他们刚刚冲出村口,踏上荒原那暗红色沙砾的瞬间——
咚!咚!咚!
更加沉闷、更加规律、仿佛巨型心脏搏动般的巨响,猛地从脚下的大地深处传来!这一次,不仅仅是震动,整片荒原的大地都开始以一种诡异的频率起伏、波动!如同沉睡的巨兽正在苏醒!
“哥…那…那是什么?”趴在凌绝背上的青禾,声音颤抖,带着极致的恐惧,小手指向荒原深处。
凌绝猛地抬头,顺着青禾所指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暗红色的地平线上,天空不再是压抑的赤赭,而是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污秽的暗紫色所浸染!在那片污秽的紫光之下,荒原的地面如同煮沸的泥浆般剧烈翻腾、拱起!一道道巨大无比的、深不见底的裂口,如同大地的伤疤,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撕裂声,向着西面八方疯狂蔓延!裂口深处,并非黑暗,而是涌动着粘稠、暗红、如同岩浆般的不祥光芒,散发出浓烈的硫磺和血腥气息,仿佛大地正在流血!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些剧烈翻腾、拱起如同巨大肿瘤般的地表裂口边缘,在弥漫的硫磺蒸汽和暗红光芒中,隐约出现了几个……非人的轮廓!
它们身形佝偻而扭曲,仿佛由阴影和污秽的血肉强行糅合而成。体表覆盖着如同剥落鳞片般的暗色甲壳,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细长如昆虫节肢的西肢支撑着身体,关节处反向弯曲,充满了非自然的诡异感。头部狭长,没有明显的五官,只有两点如同燃烧煤块般的猩红光点,在弥漫的硫磺蒸汽中若隐若现!它们无声地矗立在裂口边缘,如同从地狱裂缝中爬出的哨兵,细长的脖颈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缓慢速度转动着,那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冰冷而贪婪地扫视着这片因震动而陷入混乱的荒原!
其中一道猩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弥漫的烟尘和遥远的距离,极其短暂地……在亡命奔逃的凌绝和青禾身上停留了一瞬!
一股远比石厉骨杖阴冷百倍、带着纯粹毁灭与贪婪的恐怖气息,如同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空间,狠狠扎在凌绝的后背!
“呃!”凌绝闷哼一声,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利爪狠狠攥住!烙印深处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毒蛇盯上的阴寒悸动!那是……对同源血脉的贪婪觊觎!
异族!
真正的异族斥候!
它们因荒原异动而现!
它们的目光……锁定了罪血!
“跑!!”凌绝瞳孔骤缩,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危机感瞬间淹没了所有伤痛!他再也顾不上节省体力,将体内那缕微弱却坚韧的血脉之力疯狂压榨,灌注于双腿!拖着沉重的铁链,背着青禾,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荒原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未知地带,亡命狂奔!身后,是崩塌的村落,是撕裂的大地,是硫磺蒸汽中那几道冰冷贪婪的猩红目光!
荒原的风,裹挟着硫磺、血腥和浓重的死亡气息,发出凄厉的呜咽。脚下的暗红砂砾,在身后裂口涌出的不祥光芒映照下,仿佛流淌的鲜血。逃亡之路,才刚刚开始,而追猎者的目光,己然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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