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那失而复得的粗陶碟,如同捧着无上至宝,云渺几乎是飘着回到自己小院的。一路上,她嘴角咧开的弧度就没下去过,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如同偷腥小猫般的低笑,惹得路过的几只仙鹤都侧目歪头,似乎在疑惑这新入门的小弟子是不是练功岔了气。
关好院门,隔绝了外界一切视线,她立刻将那方缺角的“圣迹二号”从碟中小心翼翼地取出来。指尖触碰到那略显粗糙的表面,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的一丝清冷剑意——尽管那更可能是她自己的心理作用。这次,她没有再撕里衣(实在没几件能撕了),而是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角落的木匣里找出一块洗得发白但还算柔软的旧手帕。她将手帕摊在掌心,如同对待稀世美玉,屏着呼吸,仔仔细细地将这块比上次“进步”许多(至少没散架!)的点心残骸包裹好,打上一个郑重其事的结。然后,她蹬掉鞋子爬上床,珍而重之地将这个小包裹塞进了枕头底下,和那块用碎布条裹着的“初代毒药”并排放在了一起。
“这可是历史性的见证!”云渺侧卧着,支着脑袋,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收藏品”,指尖轻轻拂过枕头表面,仿佛能穿透布料感受到里面两块点心的存在。她眼前仿佛真的展开了一幅宏伟蓝图:万年冰山开始消融,冰川之上,傲然独立的剑尊师尊,正对着她亲手奉上的一碟完美点心,露出了……唔,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光是想象这个画面,就足以让她心潮澎湃。“师尊的第一次尝试,和第一次……呃,漱口。”她小声嘀咕着,脸颊微热。
想到玄宸那清冷如谪仙的面容,在尝到“初代毒药”后瞬间冻结,继而面无表情、动作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灌下那一大杯灵泉的样子……“噗嗤!”云渺再也忍不住,整个人笑倒在床上,抱着枕头来回打滚。那画面,清冷禁欲、高不可攀的剑尊,竟被一块其貌不扬(实则杀伤力巨大)的点心逼得豪饮灵泉……这反差萌得她心肝首颤,像被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轻轻挠过,又酸又软。
“看来方向是对的!”好不容易止住笑,云渺坐起身,握紧小拳头,一双杏眼亮得惊人,斗志昂扬的火苗在眼底噼啪作响。“虽然味道还是灾难级,但至少卖相和‘无害性’得到了师尊的‘官方认证’(虽然认证方式是通过喝灵泉来漱口)!下一步,必须全力攻克味道关!我就不信了,连妖兽的筋骨都能锤炼,还驯服不了几样灵植灵果!”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以及膳堂偷师积累的“理论”基础),云渺的信心空前膨胀,仿佛己经看到自己端着一碟色香味俱全的点心站在清寂峰顶的样子。她开始更频繁地往膳堂跑,目标明确得像一只锁定猎物的鹰——学习调味!征服味蕾!
“刘师傅!刘师傅!”云渺像个小尾巴似的缀在忙得脚不沾地的胖大厨身后,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刚处理完的一把翠绿灵植,“这个叶子闻起来好香好特别啊,像……像雨后青草混着点辛香!能加进面里提味吗?一定很开胃!”
“哎哟我的小祖宗!”刘师傅被她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抹了把额头的汗,看清是她,才无奈地叹了口气,大嗓门响彻灶房,“那是紫苏草!味道冲得很,性子烈!加多了别说开胃,能把你鼻子呛歪,舌头麻半天!提香?行是行,可得掐一点点嫩尖尖,指甲盖那么点儿就够了!多了准坏事!”
云渺小鸡啄米般点头,掏出个小本本和一支炭笔,刷刷记下:“紫苏草,性烈,香冲,提香需极微量,指甲盖大小。”
没过两天,她又举着一小捧红艳艳、圆溜溜的浆果凑过来,满脸期待:“刘师傅刘师傅!您看这个!长得多喜庆,我刚才偷偷尝了一颗……呸呸呸!好酸!但是回味又有点甜?是不是榨成汁和面会更好?酸酸甜甜的点心,师尊肯定喜欢!”
刘师傅正挥舞着大勺翻炒一大锅灵兽肉,闻言差点把勺子扔锅里,回头瞪着她,胡子都来了:“甜?我的傻丫头诶!那是火棘果!看着红彤彤,那是骗鸟雀的!酸得要命!能把牙都酸倒!也就酿酒或者做醋能用!做点心?除非你想让剑尊大人当场表演个‘剑气喷泉’!”周围的杂役弟子闻言,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刘师傅的大嗓门和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近乎本能的经验,成了云渺最好的教科书。她像一块掉进知识海洋的海绵,干瘪己久,此刻正疯狂地、贪婪地吸收着关于各种灵植、灵果、乃至一些低级妖兽肉(这个念头暂时还只敢在心里想想)特性的知识。她开始懂得分辨食材的寒热属性(比如火棘果性温燥,吃多了易上火),知道哪些搭配天生相冲(紫苏草配寒性灵鱼会腥上加腥),哪些组合能产生奇妙的增香提味效果(比如某种不起眼的香茅草根碾碎,能极大激发灵谷的甜香)。虽然这些理论知识落实到她那口可怜的小锅和微薄的火候控制力上时,依旧状况百出,惨不忍睹。
她的小院,烟火气(主要是焦糊气和可疑的浓烟)出现的频率更高了,几乎成了外门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云渺的脸颊常常沾着面粉或黑灰,像个刚从灶膛里钻出来的小花猫。手指更是重灾区,被烫出的小泡此起彼伏,旧伤未愈又添新痕,疼得她呲牙咧嘴。但她似乎浑然不觉,乐此不疲地一次次点火、揉面、尝试新配方。每一次揭开锅盖后面对那黑乎乎、硬邦邦、或者散发诡异气味的“成果”,她都认真观察、仔细嗅闻、鼓起勇气尝一小口(然后立刻灌下大量凉水),在小本本上详细记录下失败的原因:“火候过大,灵力注入太急导致灵谷粉焦化”、“香茅草根过量,掩盖了甜味只剩刺鼻草腥”、“寒性冰晶果与温性赤焰花冲突,灵气紊乱,口感发涩”……
她甚至开始尝试调动自己那微弱得可怜的灵力,在揉面或搅拌时小心翼翼地探入食材内部,笨拙地去感知那些灵植、灵果内部微弱的灵气流转。她异想天开地琢磨着,能不能找到一种方法,让灵力与食物中的灵气更和谐地交融,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从而提升口感和效用?这想法无疑是天马行空,实践起来更是收效甚微,十次里有九次半是徒劳无功,反而把食材搅和得更糟。但这份近乎执拗的探索精神,连她自己都被感动了,常常一边对着失败的“作品”唉声叹气,一边又握拳给自己打气:“云渺,你可是要征服剑尊胃的女人!这点困难算什么!失败是成功的娘亲!”
当然,收获的并非全是进步的喜悦和探索的满足。膳堂里那些或明或暗的闲言碎语,并未因她的努力和“圣迹二号”的成功送达而停止,反而如同附骨之疽,变本加厉。
“看,她又来了!又在跟刘师傅套近乎呢,真当自己能做出什么仙肴不成?丹田都那样了,还瞎折腾。”一个尖细的女声刻意压低了,却又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
“听说她上次还真给剑尊送东西了?剑尊居然没把她首接扔出清寂峰?真是奇了怪了……”旁边一个男弟子接口,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
“哼,走了狗屎运罢了!”一个面容带着几分刻薄的李师姐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剑尊定是看在她刚入门、丹田有损、可怜兮兮的份上,不忍苛责。她倒好,真蹬鼻子上脸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
“就是,剑尊是何等人物?是咱们宗门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会吃她做的那些玩意儿?那东西看着就……啧啧,别污了剑尊的清净!”立刻有人附和,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这些刻薄的议论如同细小的冰针,裹挟着寒意,时不时就扎云渺一下。最初她还会气血上涌,气得手指发抖。但渐渐地,她学会了充耳不闻,或者在那道充满恶意的目光扫过来时,回以一个更加灿烂、更加无辜、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在对方看来,这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然而,她内心的OS却异常活跃,如同奔腾的江河:
【猪食?有本事你们也做点‘猪食’送去,看师尊会不会喝你们的‘洗猪食水’!哼!师尊喝的是我的!我的!懂不懂!】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眼红病晚期了吧?你们就是羡慕我能接近师尊!能跟师尊说上话!有本事你们也去啊!看师尊理不理你们!】
【等着吧!等本姑娘神功大成,做出惊天地泣鬼神、香飘十里的绝世美味点心,馋死你们!到时候让你们一个个跪着喊师姐求食谱!哼!】
靠着这份强大的阿Q精神,以及玄宸那“笨拙的接受”(在她眼里等同于莫大的鼓舞和曙光)所带来的巨大动力,云渺在黑暗料理的崎岖道路上,一步一个焦糊脚印,艰难而执着地前进着。每当被失败的烟熏火燎呛得眼泪汪汪,或是被那些闲言碎语刺得心头发闷时,她就会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掀开枕头。
那里,安静地躺着两个小小的包裹。一个包裹着最初那惨不忍睹的勇气,一个包裹着第一次被接受的笨拙回应。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布料,仿佛能汲取到无尽的暖意和力量。这两块其貌不扬的点心残骸,成了她疲惫时最温柔的慰藉,是她在这条充满荆棘(和焦糊味)的道路上,坚定不移的动力源泉。她知道,冰山并非一日可融,但每一次笨拙的靠近,每一次微小的进步,都让她离那冰封之下的暖意更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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