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开始像一头耐心的猎豹,悄然潜伏,目标只有一个——中车府令,赵高。
他没有采取任何激进的行动。他依旧是那个在城南铁匠铺打杂的、不起眼的瘸腿学徒“阿彻”。白天,他在炉火前挥汗如雨,叮当的打铁声是他最好的掩护。夜晚,他则化作一道真正的幽灵,游荡在咸阳城错综复杂的权力网络边缘,收集着所有关于赵高的蛛丝马迹。
他的“墨影”之术,在此刻发挥到了极致。他收买了赵高府邸外一个收夜香的奴隶,用几枚秦半两,换来了赵高府上每天丢弃的垃圾种类和数量。他与几个在宫门外等活的轿夫称兄道弟,从他们闲聊的醉话中,拼凑出赵高近期的出行规律和会客名单。
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
一周后,机会来了。
王贲在一次送酒时,带来了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消息:“赵高那阉人,最近迷上了斗鸡,花大价钱从南越那边弄来一只宝贝公鸡,取名叫‘黑煞神’,宝贝得跟亲儿子似的。前两天,那鸡不知道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病得快死了,赵高急得差点把太医署给拆了。”
斗鸡?
赵彻的脑中,灵光一闪。
他知道,像赵高这种心思深沉、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所表现出的任何一种“爱好”,都绝非偶然,背后必然隐藏着某种目的。
当天下午,赵彻便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查到了给赵高的“黑煞神”治病的,是城中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兽医。而这个兽医的药方里,有一味极其特殊的辅料——来自城西“大染坊”废墟附近井里,那种带着甜味的“怪水”。
线索,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大染坊!
那地方早己废弃多年,地处偏僻,内部结构复杂,有大量的地下坑道和水渠,是绝佳的藏身和进行秘密实验的地点。而赵高,正是在利用“斗鸡生病”这个看似荒唐的借口,建立起一条与那个地方进行物资和信息交换的、不引人注目的“安全通道”!
赵彻几乎可以肯定,那里,就是徐福的秘密据点。
然而,当他将所有线索拼凑在一起时,一种强烈的不协调感,涌上了心头。
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
兽医、怪水、大染坊……这些线索,虽然隐蔽,但并非无迹可寻。以赵高的谨慎,他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吗?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是徐福,或者说,是那个叫“影子”的护卫,在药市与他短暂交锋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故意设下了这个局,引诱他主动钻进去?
赵彻站在陋室的窗前,望着远处那片废弃的染坊,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这极有可能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对方想将他从暗处引到明处,在一个他们早己布置好的战场里,将他这个“意外”彻底抹除。
去,还是不去?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收手,切断所有线索,重新潜伏起来。
但他的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
那本墨家残卷上的禁忌知识,那些关于“以太”和“阴阳石核”的惊天秘密,像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求知欲。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地方,去验证,去理解,去掌握这种力量。
这个陷阱,是致命的毒药,但同时,也可能包裹着他最渴望得到的“解药”。
最终,赵彻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因为他别无选择。
入夜,赵彻换上了一身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劲装。他没有带任何兵器,只在腰间,挂了几个不起眼的皮囊。里面装的,不是毒药,也不是暗器,而是一些铁粉、磁石、磨成粉的硫磺,以及几根中空的、可以发出不同频率声音的苇管。
这些,是他根据那本墨家残卷的记载,临时准备的、用来对抗“以太机关术”的“工具”。
大染坊的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头沉默的巨兽。断壁残垣,荒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和刺鼻的化学品混合的怪味。
赵彻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绕到了染坊的后方,找到一处早己堵塞的排污渠。他撬开沉重的石板,滑入了黑暗的、散发着恶臭的地下通道。
通道内,一片死寂,连老鼠的踪迹都没有。这本身就是一种不正常的迹象。
赵彻点燃了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前方的路。他没有急着前进,而是从皮囊里,取出了一小撮铁粉,轻轻洒向空中。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铁粉,并没有呈抛物线状落下,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扭曲了一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最终,稀稀拉拉地,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指向东方的图案。
“磁场干扰……”赵彻喃喃自语。
这里的地下,被人布置了一个巨大的人造磁场。普通人走进来,只会觉得头晕恶心,方向感错乱。而这个磁场,很可能就是某种“以太机关”启动的前兆或基础。
他没有慌乱,而是拿出了那块小小的磁石。他将磁石用细线吊起,如同一个简易的指南针。然而,这枚磁石,却像喝醉了酒一样,疯狂地旋转,根本无法稳定下来。
传统的辨向方法,失效了。
赵彻深吸一口气,吹熄了火折子,让自己的双眼,重新适应黑暗。他的“洞察之眼”,在这一刻,被催动到了极致。
他开始“聆听”。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自己全部的精神,去感知周围环境中最细微的能量流动。
很快,他“听”到了。
一种极其微弱的、高频率的震动,正从东面的墙壁深处传来。那声音,不属于这个世界,仿佛是星辰的呼吸。
他找到了“以太”的源头。
赵彻不再依赖视觉,而是凭借着对那股震动的感知,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中穿行。他绕过了一个伪装成地面的陷坑,避开了一道在黑暗中无声划过的、淬了剧毒的摆斧。
这些,都是常规的、凡俗的陷阱,只是为了对付像李斯派来的那种普通探子。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他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那股高频的震动,就是从门后传来的。
石门上,没有门环,没有锁孔,只有一幅繁复的、由无数金属线条构成的浮雕。这些线条,看似杂乱无章,却隐隐构成了一个奇异的生物形态,像蛇,又像鸟。
赵彻知道,这是一种声控锁。必须发出特定频率的声音组合,才能启动开门的机关。输错一次,后果不堪设想。
他从怀中,取出了那几根长短不一的苇管。
他没有急着吹奏,而是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浸在那股从门后传来的震动之中。他要做的,不是去破解密码,而是去“模仿”。他要模仿“以太”本身的频率,与这把锁,达成“共鸣”。
这是那本墨家残卷上,记载的一种匪夷所思的“破译”之法——“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选了一根最短的苇管,凑到唇边,轻轻吹出了一道尖锐,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颤音的声波。
“嗡——”
石门上的金属浮雕,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了微弱的蓝色光芒。
有效!
赵彻精神一振,又换了一根稍长的苇管,吹出了另一道更加低沉的频率。
蓝光更盛。
他一连吹奏了七次,七道不同的声波,如同七把钥匙,依次插入了无形的锁孔。
“咔……咔嚓……”
石门,在一阵沉重的机括转动声中,缓缓向两侧打开。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密室,而是一个宽阔得如同广场的地下空间。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座小型的、由青铜和水晶构筑而成的高台。高台的顶端,悬浮着一块人头大小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矿石,正是“蓝萤石”。
而在高台之下,一道身影,早己等候多时。
那人一身黑衣,与黑暗融为一体,正是徐福的贴身护卫,“影子”。
“我等了你很久了。”“影子”的声音,嘶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情感,“能破解‘七音玄锁’,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
赵彻的目光,扫过整个空间。他发现,除了“影子”,再没有第二个敌人。但他的危机感,却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因为他看到,在这个巨大的地下空间西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十二面巨大的、打磨得光可鉴人的青铜镜。而他自己,正站在所有镜子的焦点中心。
这是一个声光陷阱。一个以“以太”为驱动,足以将人的精神彻底摧毁的、真正的“古文明”杀阵。
“你很聪明,找到了这里。”“影子”缓缓踱步,他的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赵彻的心跳上,“但是,聪明,往往是取死之道。有些东西,不是你这样的蝼蚁,有资格窥探的。”
赵彻没有理会他的嘲讽,只是平静地问道:“徐福,到底想做什么?”
“做什么?”“影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种狂热的、近乎于宗教崇拜的表情,“你不会明白的。陛下所求的,是长生。而我们所求的,是整个族群的‘回归’!回归到我们来时的地方,那片星辰大海!”
回归?星辰大海?
赵彻的心,被这几个词,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所以,你们根本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我们是,也不是。”“影子”似乎很享受赵彻脸上的震惊,“我们的祖先,来自天上。但我们,被遗弃在了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太久,太久了。现在,‘星门’即将重启,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
“用七十万人的性命,和整个天下的安危,来换取你们的‘回家’?”赵彻的声音,冷了下来。
“牺牲,是必要的。”“影子”的语气,理所当然得令人发指,“旧的世界,必须被毁灭,新的世界,才能在废墟上重生。而你,赵彻,将有幸成为这场伟大‘献祭’开始前,第一个祭品。”
话音刚落,“影子”双手结出一个奇特的手印。
“嗡——!”
整个地下空间,猛地一颤。中央高台上的那块“蓝萤石”,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光芒通过十二面青-铜镜的反复折射,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无形的光网,瞬间将赵彻笼罩!
与此同时,一种无法形容的、足以撕裂灵魂的尖啸,在赵彻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无数混乱的、充满了暴戾和绝望的幻象,如潮水般涌来。他仿佛看到了尸山血海,看到了大地崩裂,看到了无数人在他面前哀嚎、死去。
他的精神,在这一刻,仿佛要被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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