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三孔铃·落铃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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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三孔铃·落铃驿》

 

归心泉的并蒂沙棘结出第一颗金红果那日,镖师的马蹄声踏碎了岭上的晨雾。他翻身下马时,褡裢里滚出个牛皮信封,火漆印是三个交错的圆环,边缘沾着点沙棘刺,刺尖还挂着半片干枯的铃砂——那是只有落铃镇才有的矿砂,遇沙棘汁会泛银光。

“瞎眼老驼夫托的,”镖师用袖口擦着汗,“他在黑沙城的破庙里等了半月,说非沙棘岭的守铃人不递。还说,三孔铃响得邪乎,每响一声,镇西的蜜窖就塌一块,魂灯灭得像被风掐了似的。”

阿槿拆信封时,指尖被火漆的棱角硌了下,血珠滴在圆环纹上,火漆突然“滋”地冒起银烟。信纸展开的瞬间,沙棘树皮的纤维里浮出细小红线,在日光下拼出半截铃谱——正是《铃谱溯妄》里缺失的“三孔章”,只是散魂咒的尾勾处,被人硬生生拐了个弯,接在了渡魂纹的起笔上,像条被拧歪的绳。

“是‘引魂错’。”秦六凑过来看,指尖点在拐弯处,“本该渡魂接阳、散魂通阴,第三孔承上启下。他把尾勾拧了,等于让阴阳两道撞了车,魂灵进不去,出不来,才会闹得魂灯灭。”他从行囊里翻出祖父的《铃谱》残卷,指着泛黄的页脚,“落铃镇是铃术的源头,三孔铃比双生铃早千年,第三孔原叫‘衡孔’,是调渡魂与散魂的秤。”

独狼突然用鼻尖拱了拱阿槿的手心,金纹疤泛着细碎的银光,像撒了把铃砂。它叼来装沙棘蜜的陶罐,罐口的布塞被舔得湿漉漉的,蜜香混着信封上的铃砂味,竟让火漆印的银烟凝成个小小的三孔铃影。

“它认路。”阿槿摸着独狼的耳朵,发现它耳后新长出几撮银毛,根根都朝着西北方,“老驼夫说没说,落铃镇怎么走?”

“他只说‘顺着沙棘香走,闻见蜜里带铁味,就到了’。”镖师挠挠头,“对了,他还塞给我块糖,说是路上能用上。”那是块琥珀色的糖,嚼起来有沙棘的酸,糖芯里嵌着粒黑色的小铃,摇起来没声。

他们备行囊时,秦六往包里塞了青铜铃拓片,阿槿装了把刚收的沙棘籽,独狼非要把那罐沙棘蜜叼在嘴里,金纹疤的银光顺着蜜罐往下淌,在地上画出串歪歪扭扭的银线。

行至第三日,沙丘开始变得稀疏,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石板路。路边蹲着个卖糖画的老汉,蓝布衫上补着铃形的补丁,转糖勺的手满是老茧,茧子纹路竟与三孔铃的孔眼重合。他见阿槿他们过来,突然停下糖勺:“你们闻见了?”

风里的沙棘香确实变了,甜里裹着点铁锈味,像蜜泡过的铃器。阿槿点头,老汉便往青石板上倒了勺糖,糖丝落地即凝,竟顺着独狼踩出的银线,往西北方流成条亮闪闪的路。

“十年前那场黑沙暴,把落铃镇埋了半截,”老汉用糖勺敲着糖线,“镇里的人早散了,只剩些舍不得走的魂灵,守着三孔铃。那铃啊,原是用沙棘根做的铃身,铃舌是陨铁,第三孔嵌着块‘阴阳玉’,能听魂灵说话。后来玉碎了,铃就哑了,首到半年前,突然响起来——响一声,沙就往镇里灌一尺。”

独狼对着糖线吠了两声,糖线突然往上升了寸许,离地半尺飘着,像条透明的河。阿槿蹲下去摸,指尖刚触到糖丝,血脉里的热流“嗡”地涌上来,眼前炸开片光:

落铃镇的老街上,家家屋檐下都挂着三孔铃,铃身是深褐色的沙棘木,被得发亮。穿蓝布衫的匠人正往铃上刻纹,左手刻渡魂的圆,右手刻散魂的曲,最后用陨铁锥钻第三孔,钻一下,就往孔里塞粒沙棘籽:“衡孔要藏着念想,才调得准阴阳。”孩子们追着铃响跑,嘴里唱着“三孔开,魂往来,一孔牵关内,一孔挂塞外,中间孔眼,兜住风里债”。

“这是……最老的双生谣?”阿槿猛地回神,糖线沾了她的泪,竟开出朵小小的沙棘花,“第三孔的玉,是不是碎在衡孔里了?”

“小姑娘懂行。”老汉把糖画递给她,是个三孔铃的模样,“老辈人说,千年前守铃人带双生铃走后,衡孔的玉就开始裂,说是‘铃分则玉碎’。你们带的拓片,说不定能补全它。”

糖线引着他们往西北走,越往前,沙棘香越浓,浓到发腻时,果然混进点铁锈味。独狼的金纹疤亮得像串小铃,每走一步,爪下就绽开朵银花,银花谢了,地上便留下个三孔铃的浅印。

途中遇到片被沙埋的林子,露在外面的枝桠都弯向西北,像被人强行掰过。秦六扒开沙,发现底下埋着个残破的三孔铃,铃身刻着渡魂纹,铃舌却断了,断口处粘着块沙棘木——正是衡孔该在的位置。“是被人故意砸的。”他指尖划过断口,“有人不想让三孔铃复原。”

阿槿把沙棘籽撒在埋铃的地方,血脉里的热流往地下淌,沙面突然“咕嘟”冒了个泡,钻出株嫩芽,芽尖顶着点陨铁末,闪着和独狼金纹疤一样的光。

“快到了。”秦六望着前方,那里的沙丘泛着青黑色,像蒙着层铁砂,“听!”

风里传来铃响,三短两长,短的像沙棘果掉在泉里的脆响,长的像归心泉根须吸水的嗡鸣。独狼突然加速,嘴里的蜜罐“哐当”掉在地上,蜜汁泼在沙上,竟顺着沙丘的纹路,画出个巨大的三孔铃轮廓——落铃镇,就藏在铃形的沙丘里。

阿槿捡起地上的糖画,糖芯里的小铃突然响了,细弱却清晰,像有人在镇里轻轻应了声。她把糖画举起来,阳光透过糖身,在沙上投出个完整的三孔铃影,影里的第三孔,恰好与青铜铃拓片的双生纹重合。

“衡孔在等我们补全它。”秦六握紧拓片,拓片在手里烫得像块刚出炉的铁,“这才是铃术的根——渡魂接阳,散魂通阴,衡孔定中,缺一不可。”

风卷着沙棘香和铁锈味掠过沙丘,三孔铃的响声越来越清,像是无数魂灵在里面轻轻呼吸,等了千年,终于等到补铃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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