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T台涅槃·凤鸣惊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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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T台涅槃·凤鸣惊霄

 

后台的喧嚣被厚重的帷幕过滤,只余下模糊的嗡嗡回响,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潮汐。空气里浮动着定型发胶的微刺气味、模特们匆忙间留下的香水尾调,还有汗水蒸腾出的温热。林晚背靠着一排挂满华丽衣饰的金属衣架,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演出服渗入脊背,却丝毫无法冷却她体内奔流的热血。掌心被那束白山茶柔韧的花茎硌着,细微的痛感如此真实。馥郁的冷香缠绕着鼻尖,清冽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几乎盖过了后台残留的所有气息。

傅承聿就站在她面前,近得能看清他深灰色西装外套上,被后台顶灯勾勒出的、极其精细的暗纹。那束花被他强行塞进她怀里时,指尖曾短暂地擦过她的手腕,一点微凉,却像火星溅落皮肤,留下无形的灼痕。

“李商隐的凤凰,合该配你。”

那低沉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轻易就压过了远处隐约的掌声与欢呼,每个字都敲在她绷紧的神经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将脸埋进那团纯白柔软的花瓣里,深深吸气,试图让那冰冷的香气浇灭心口翻腾的燥热和莫名的心悸。花瓣的凉意贴在脸颊上,带来短暂的清醒。

“你……”她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平稳的、公事公办的腔调,目光却只敢落在他挺括西装的前襟上,“怎么会在这里?”

话未说完,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攫住了她的下巴。微凉的指尖带着薄茧,力道精准,迫使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傅承聿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面不再是平日里惯常的疏离审视,而是翻涌着某种她完全陌生的、极具压迫感的暗流,像风暴前蓄积的深海。后台顶灯的光线被他高大的身形遮挡了大半,阴影浓重地笼罩下来,将两人困在衣架隔出的狭窄空间里,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而粘稠。

他逼近了一步,那股清冷的雪松气息混合着白山茶的冷香,彻底将她包围。林晚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气息拂过额发的细微波动。

“林晚,”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耳语,却带着一种刺骨的、淬了冰的锋利,“你腰间那块翡翠孤凤压襟……是我三年前的设计送给你的吧。”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林晚的耳膜。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倒流,冲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沉降下去,留下彻骨的寒意和一片空白。腰间那块温润的翡翠,此刻骤然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紧紧贴着她的皮肤,烫得她五脏六腑都蜷缩起来。她瞳孔骤然收缩,震惊像巨大的海浪,将她淹没。

傅承聿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他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己从西装内袋里抽出一本薄薄的书册。封面是深蓝色的布面,边缘磨损得厉害,透出时光流逝的痕迹。他修长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道,“唰”地一声翻开扉页。纸张己经泛黄、发脆,发出细微的呻吟。

林晚的目光被死死钉在那翻开的书页上。

是李商隐的诗集。翻开的正是《锦瑟》。但真正让她如遭雷击的,是页面上那几行用深蓝墨水书写的字迹。那字迹飞扬劲瘦,力透纸背,每一个转折都带着主人特有的凌厉锋芒。写的是对“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两句的感悟,旁边空白处,赫然勾勒着一只鸟的轮廓草图——线条极其简练,却神韵十足。那昂首的姿态,那尾羽收束时孤绝的弧度,那微微侧首睥睨的神气……与她耗尽心血设计、最终呈现在“锦瑟”旗袍腰间的翡翠孤凤压襟,几乎一模一样!

是巧合?是神交?还是……她不敢深想的那个字眼?

血液冲撞着耳膜,发出巨大的轰鸣。后台的嘈杂、衣架碰撞的轻响、远处残留的掌声……所有声音都急速退去,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黄纸和那灼人的字迹。林晚的呼吸彻底停滞,胸口窒闷得发痛。她死死盯着页脚,视线艰难地、颤抖着下移——

那里,清晰地标注着一个日期。

墨水的蓝色在经年累月后沉淀得更深,那个数字却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视网膜上。

**XXXX年X月X日**。

比她在灵感簿上第一次画出孤凤雏形的时间,早了整整三年!

三年!

轰——!仿佛有惊雷在密闭的后台炸开,震得林晚魂飞魄散。她精心构筑的世界,引以为傲的灵感来源,在“锦瑟”上倾注的全部灵魂象征,此刻被这页泛黄的诗集和那个冰冷的日期,瞬间击得粉碎!一股巨大的眩晕感猛地攫住了她,眼前发黑,脚下虚浮,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重重撞在身后冰冷的金属衣架上。

“哐啷——!”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

几件刚刚换下、还带着模特体温的华丽礼服被她的撞击带倒,如同被斩断了提线的木偶,颓然滑落在地。柔软的丝绸和繁复的蕾丝堆叠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失去了所有光彩。头顶一盏悬挂的工作灯被震得剧烈摇晃,昏黄的光束如同濒死者的脉搏,在傅承聿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在那本摊开的诗集上、在林晚瞬间褪尽血色的面容上,疯狂地切割、跳跃、明灭不定。

衣架隔出的这片狭小空间,光影被彻底搅乱,如同破碎的万花筒。傅承聿高大的身影在晃动的光影里投下浓重的、不断扭曲变形的阴影,几乎要将纤瘦的林晚完全吞噬。空气里浮动的尘埃在灯下狂舞,如同无数细小的、无声尖叫的幽灵。

林晚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金属架,硌得生疼。她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却吸不进一丝氧气。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濒死的嘶哑。腰间那块翡翠孤凤,仿佛烧红的炭块,隔着薄薄的衣料,死死烙进她的皮肉,灼烧着她的灵魂。耻辱、惊骇、被洞穿的恐慌……无数种冰冷的情绪像藤蔓般缠住心脏,越收越紧。

“不……不可能……”破碎的音节从她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微弱得如同蚊蚋。她拼命摇头,乌黑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神涣散,试图否认眼前这颠覆一切的事实。

傅承聿深不见底的眼眸紧锁着她,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崩溃都尽收眼底。那目光锐利如解剖刀,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力道并未放松,反而因她徒劳的挣扎而收得更紧,指关节微微泛白。

“没有嘛?晚晚,要做个诚实的小朋友”他低沉的嗓音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每一个字都裹挟着冰冷的重量,砸在林晚摇摇欲坠的心防上,“那这页纸上三年前的日期,这只孤凤的初稿,又算什么?嗯?”

他微微俯身,那张英俊得近乎锋利的脸庞瞬间在她眼前放大。雪松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剥夺了她最后一丝思考的空间。他深潭般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此刻狼狈不堪、惊惶失色的影子。

“林晚,”他唤她的名字,声音压得极低,如同情人间的絮语,却带着令人骨髓生寒的质问,“告诉我,这只注定孤独的凤凰,究竟是你梦中所见,还是……”他刻意停顿,灼热的气息拂过她冰凉的脸颊,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一脸玩味的看着她“你……偷来的啊?”

“偷”字出口的瞬间,林晚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中。最后一丝强撑的气力被彻底抽空,她的脊背彻底软了下去,几乎要沿着冰冷的衣架滑倒在地。巨大的委屈和无法辩白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视线瞬间被汹涌的泪水模糊。

就在那滚烫的泪水即将冲破眼眶的堤坝,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的刹那——

“嗡…嗡…嗡…”

一阵沉闷而固执的震动声,极其不合时宜地、突兀地响了起来。

声音的来源是傅承聿西装裤的口袋。

这单调的电子蜂鸣如同投入沸水的一块冰,瞬间打破了后台角落里这令人窒息的对峙。傅承聿眼底深处那翻涌的、几乎要将林晚吞噬的浓重暗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打扰而极其短暂地凝滞了一瞬。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极其细微的不耐烦,如同水底的暗礁,在他冷峻的眉宇间一闪而逝。

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松开了缓缓上移捻摸了一下她的眼泪。

那冰凉的、带着薄茧的触感骤然撤离,林晚失去钳制的下巴无力地垂下,白皙的肌肤上赫然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她如同溺水者终于得以呼吸到一丝空气,本能地大口喘息,胸腔剧烈起伏,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也暂时压下了汹涌的泪意。身体依旧僵硬地靠着衣架,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找回一点支离破碎的清醒。

傅承聿没有立刻去理会那持续震动的手机。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依旧沉沉地落在林晚脸上。那目光扫过她失魂落魄的眼睛、苍白的脸颊、还有下巴上自己留下的指痕,带着一种评估猎物伤势般的冷静,又或者是在无声地确认她此刻崩溃的真实程度。

手机仍在执着地震动着,嗡嗡声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

几秒钟的沉默,被那单调的震动声拉得无比漫长。

终于,傅承聿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宣告意味的仪式感,将手中那本摊开的、承载着致命证据的旧诗集,合拢。

泛黄的纸页发出轻微的叹息。

他没有再看林晚,视线低垂,落在合拢的书封上,仿佛那深蓝的布面凝聚了世间所有的谜题。然后,他动了。

那只骨节分明、刚刚还带着强大掌控力的手,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伸了过来。目标并非林晚的脸颊,也不是她的肩膀,而是她因为紧握花束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臂弯。

林晚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得臂弯处微微一沉。那本薄薄的诗集,带着他指尖残余的、微凉的体温,被不容置疑地塞进了她的臂弯,压在那束纯白山茶的花瓣之上。纸张粗糙坚硬的边缘,隔着轻薄的演出服布料,清晰地硌着她的手臂。

这个动作如此突兀,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馈赠意味,又像是一个无声的、关于“赃物”归属的宣判。

林晚浑身僵硬,臂弯里捧着花和诗集,如同捧着两块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灵魂。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手臂却沉重得抬不起来。

傅承聿做完这一切,才慢条斯理地将手探入西装裤袋,摸出了那只震个不停的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后台角落亮起,映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他垂眸扫了一眼屏幕,并未立刻接通,拇指悬停在屏幕上,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他的目光终于再次抬起,越过闪烁的手机屏幕,重新落回林晚的脸上。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方才的惊涛骇浪似乎己平息,沉淀为一种更幽暗、更莫测的底色,如同暴风雨后深不可测的海面。

“林晚。”他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奇异地收敛了所有锋利的质问,只剩下一种平静的、近乎陈述事实的笃定。这平静反而比之前的逼问更令人心头发冷。

他微微停顿,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她腰间那块依旧紧贴肌肤、仿佛在无声控诉的翡翠孤凤。后台晃动灯光的阴影在他脸上游移,勾勒出几分神秘的轮廓。

“记住,”他最后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林晚失序的心跳上,“李商隐笔下的凤凰,或许孤高绝尘,但……”

他微微倾身,距离再次拉近到一个极其暧昧又充满压迫的区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牢牢锁住她慌乱失措的瞳孔,唇角似乎极淡、极快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孤凤,从不独栖。”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拇指果断地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不再看她一眼,转身便走。

“说。”冷冽简洁的单字从他唇间吐出,对着手机。他高大的身影没有丝毫留恋,迈开长腿,径首穿过一排排挂满华服的衣架,朝着后台更深处、光线更暗的出口方向走去。深灰色的西装背影在晃动昏暗的光线下迅速融入阴影,如同鬼魅般消失。

那本泛黄的旧诗集和那束纯白的山茶,沉甸甸地压在林晚的臂弯里。腰间那块翡翠孤凤,紧贴着皮肤,明明该是沁凉的玉石,此刻却像一块永不熄灭的炭火,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滚烫的温度,一首烧进她混乱的脑海深处。

“孤凤,从不独栖……”

那低沉的声音,如同魔咒,在她空茫的耳边反复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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