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刀子似的刮过杨建国的脸。他站在厂区中央那条坑洼的主干道上，身后是刚刚平息了风暴、却依旧弥漫着惶恐与迷茫的红星厂。周大奎和赵金宝被市纪委的人带走己经三天，厂里像被抽掉了脊梁骨，人心惶惶。短暂的狂喜过后，是更深的空洞和茫然：蛀虫倒了，港商跑了，国家的政策文件像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悬在头顶，可这破厂，这堆锈迹斑斑的机器，这几百张等着吃饭的嘴，路，究竟在哪儿？
厂办会议室里，烟雾弥漫，仿佛被一层浓雾笼罩着，让人感到呼吸困难。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令人作呕。会议室的气氛异常压抑，就像凝固的机油一样，沉重而凝滞。
临时主持工作的钱进，原本脸上还洋溢着前几日的亢奋，但此刻却只剩下焦头烂额。他的眉头紧紧皱起，额头上的汗珠不断渗出，显示出内心的焦虑和不安。
围坐在会议桌旁的几个幸存的车间主任和科室负责人，同样个个愁眉苦脸。他们的脸色苍白，眼神黯淡无光，似乎己经被眼前的困境压得喘不过气来。
“钱主任，账上……真是一分钱都没了！”财务科临时负责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会计，声音发颤地说道。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手中的报表也跟着抖动起来，“工资……下个月工资都发不出来了！”
供应科科长老刘狠狠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蒂用力地摁灭在烟灰缸里。他的脸色阴沉，说道：“原材料仓库也快空了！那点边角料，顶多撑半个月！”
生产科长老马则气急败坏地捶着桌子，咆哮道：“设备怎么办？‘海克特’趴窝了，主轴轴承彻底废了！换新的？拿命换啊！”他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让人不禁为工厂的未来感到担忧。
“还有那台“红星-3”！”有人突然插话，声音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杨副主管确实是把它摆弄‘动’了，但那声音，那漏油的情况，它能用来磨轴承吗？我看啊，它连磨豆腐都够呛！国家政策是好，可我们拿什么去接订单呢？难道要靠我们的脸皮去接吗？”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有意无意地飘向了坐在角落里的杨建国。他身着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有手指在无意识地着面前那个被磨得发亮的硬壳笔记本。这个笔记本在厂里己经有了几分“阎王账”的意味，因为里面记录的都是一些让人头疼的问题和数据。
钱进有些坐立不安，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目光最终落在了杨建国身上，语气中带着些许试探和不易察觉的疏离：“杨副主管，你看看现在这局面……厂里现在可以说是群龙无首啊！你可是大功臣，而且对厂里的情况又了解得那么多，你总得给大家拿个主意出来吧？国家政策再好，也得有实际的东西下锅啊！”
杨建国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一张张焦灼的脸。他合上笔记本，发出轻微的“啪”一声。
“章程？”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烟雾，“章程就是西个字：活下去，挣钱。”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这话等于没说。
“活下去？钱呢？拿什么活？”老刘忍不住呛声。
“挣钱？拿什么挣？拿那堆废铁？”老马指着窗外西北角仓库的方向。
杨建国站起身，走到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死气沉沉的厂区。“红星厂现在最大的资产，不是账上那点可怜的数字，不是仓库里快烂掉的原材料，”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是国家刚给的政策风口！是外面嗷嗷待哺、急需高精度轴承的市场！是我们仓库里那台刚刚喘过气来的‘红星-3’！还有，”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我们这几百号，被逼到墙角、没路可退的人！”
他走回桌边，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钱，一分没有？那就去挣！去借！去赊！设备趴窝？那就修！用最土的修！轴承废了？那就想办法造！用‘红星-3’造！”
(http://pfwxxsw.com/book/842377-2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