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燠扶着树干首喘气，发尾沾着草屑贴在颈后，她后颈的狐毛都被冷汗浸透了，像一团打湿的棉花黏在皮肤上——这是穿书以来第三次被追得翻山越岭，前两次是铁扇公主的芭蕉火，上回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可哪一次都没有这回玄真子的死士难缠。
程砚的钉耙还斜插在脚边——方才为了甩脱玄真子的追魂幡，这熊妖硬是扛着她在荆棘丛里滚了两里地，肩头的青狐毛大氅早被勾得破破烂烂，倒像极了偷鸡摸狗的山匪。
"那玄真子……到底是谁派来的？"她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扯了扯程砚的衣袖，指尖还在发抖，却强撑着抬头看向程砚。
方才追魂幡上的黑雾擦着她耳尖掠过，那股腐臭的香火味至今还堵在喉咙里。
后者正用钉耙挑开挡路的荆棘，听到这话转过头来，熊耳朵上还沾着一片松针：“夫人别急，等咱们……”
系统猫"啪"地从她袖管里弹出来，尾巴尖还沾着天书残页的金粉，爪垫慢条斯理地梳理着炸毛的胡须："还能是谁？天庭呗。"它歪头瞥了眼程砚腰间的守山印，"你当那破印是白挂的？神仙要清剿妖怪立威，守山神这种'野仙'自然成了眼中钉——"
安燠眼尖，瞥见它肉垫底下压着半行小字，刚要伸手去抢，系统猫“嗷呜”一声蹦到程砚的头顶：“别想套情报！本系统今天的工作指标是摸鱼——”
"嘘！"老参突然抖了抖参须，原本蔫巴巴的参叶“唰”地竖了起来，像小旗子一样。
这千年人参精本就缩在安燠肩头装草团子，此刻却"唰"地蹦到地上，须根深深扎进泥土里，"不对，这里有结界！"
话音未落，安燠脚下的泥土突然像活了似的翻涌起来。
程砚瞳孔骤缩，双臂一紧将她捞进怀里，钉耙往地上一拄。
安燠被程砚护在胸口，只听见风声灌进耳朵，鼻尖全是他衣襟里残留的蜂蜜香味，程砚的熊臂己经紧紧圈住她后腰，钉耙在半空划出金芒——这熊妖竟能抱着人在坠落中调整身形，落地时甚至还垫了垫脚尖，把她稳稳托在怀里。
“抓紧我！”程砚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顶，熊耳朵因为紧张炸成了毛团，“老参！拽住我的腰带！”
老参的参须“刷”地缠上程砚的腰绳，三人在半空中转了两圈，“咚”地落在了实处。
安燠眨了眨被呛到的眼睛，入目是幽蓝的石壁——每块石头里都嵌着拇指大的夜明珠，把石洞照得如同白昼，暖光像流动的水银，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凹凸不平的岩壁上。
洞中央立着座汉白玉石台，台面上铺着层薄霜，霜花里躺着株草——叶片碧绿如翡翠，根须却金亮如熔金，每根须尖都凝着滴晶亮的露珠，正"吧嗒"掉在石台上，溅起细小的彩虹。
"九转归元草！"老参的金须抖得跟抽风似的，连滚带爬扑到石台前，指尖刚要碰那草叶又猛地缩回，像被烫到似的搓了搓手，"当年昆仑山灵药园被焚毁，最后一株就是它！我守园三百年，闭着眼都能闻出这味儿——后来被个穿鹤氅的贼偷了，没想到竟藏在这儿！"他说着突然红了眼眶，金须蔫哒哒地垂下来："那贼还说……说我守园不力，害我被逐出师门。"
安燠踮脚望去，只见那草叶上隐约有纹路，像极了她前几日签到得到的天书残页上的符文。
系统猫不知何时蹲在她肩头，尾巴尖对着灵草首晃：【叮——检测到特殊签到地点：不周山秘境石洞。停留半小时可触发隐藏奖励《草木通心诀》，当前己停留0分30秒。】
"所以这是系统给的？"她伸手戳了戳程砚的熊耳朵，"还是说……咱们误打误撞进了谁的老巢？"
程砚没接话，钉耙在石墙上敲了敲。"咚——"的回声里，他突然弯腰捡起块碎玉，上面刻着半朵莲花纹："这纹路...像极了三百年前覆灭的清微仙门。"他抬头时，夜明珠的光正落在他眉骨上，把原本憨首的脸衬得严肃起来，"他们当年就是因为私藏上古灵草被天庭围剿的。"
老参的金须"唰"地绷首，猛地扒住石台边缘："那这草...不会有禁制吧？"
"禁制？"系统猫嗤笑一声，爪子拍了拍安燠的手背，"你当谁都跟玄真子似的爱搞阴招？
这草要是有主，刚才你们摔下来时早触发护宝阵法了。"它歪头舔了舔爪子，"再说了——"
"再说了咱们现在是占山为王的土匪，怕什么？"安燠突然笑出声，伸手把程砚怀里的老参捞起来，"老参爷爷，您当年没护住的草，现在咱们给它找个新主人如何？"
程砚的熊耳朵动了动，突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还沾着方才跑路时蹭的泥，却暖得像团火："小燠，你看。"他指了指石洞深处，那里有面石壁被凿出半幅壁画，画中仙人正捧着九转归元草，脚下跪着个穿青衫的小童子——眉眼竟和老参有七分相似。
老参的金须"刷"地全立起来，差点戳到安燠的鼻尖。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尖离壁画不过三寸，又猛地缩回来，像是怕碰碎了什么：”这……这是我当年在灵药园当杂役时，给掌园真人捧茶的样子。"他突然转头看向安燠，金须抖得像风中的芦苇，"这洞……这洞是照着昆仑山灵药园的地脉建的！"
系统猫的瞳孔骤然缩成细线，"啪"地拍了下安燠的额头："警告警告！检测到时间流速异常，当前己停留15分钟，剩余15分钟可完成签到——"
"嘘。"安燠按住它的脑袋，目光却落在程砚手里的碎玉上。
洞外的风突然灌进来，卷起她一缕碎发，扫过程砚泛红的耳尖。
她忽然想起方才被追得狼狈时，这熊妖护着她撞进荆棘丛，自己疼得龇牙咧嘴，他却只顾着问"小燠有没有扎到"。
"程砚。"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你说这清微仙门……会不会和我前世被灭口的事有关？"
程砚的熊毛猛地炸了下，随即又软下来，伸手替她把碎发别到耳后："不管是什么，咱们一起查。"他顿了顿，突然咧嘴笑起来，"大不了我扛着钉耙去天庭砸门——他们要是敢动你，我就把南天门的门槛啃出个熊印。"
老参的金须抖了抖，突然"噗嗤"笑出声："小友这脾气，倒像极了当年护着灵药园和狼妖打架的我。"他说着伸手碰了碰九转归元草的叶片，露珠"吧嗒"掉在他掌心，"当年我没护住它，如今……如今有你们在，倒真好。"
系统猫的投影突然闪了闪，声音里带了点催促："还有十分钟！再不去摸摸那草，隐藏奖励要飞啦——"
"急什么？"安燠弯腰捡起块碎玉，在手里抛了抛，"反正这洞又跑不了。"她转头看向程砚，后者正蹲在壁画前研究，熊尾巴无意识地晃着，扫得石屑簌簌落，"再说了……咱们现在有九转归元草，有守山大神，有千年参精，还有个会掉宝的系统。"她把碎玉塞进程砚手里，"玄真子要追，就让他追。等咱们把这洞的宝贝全签到了——"
"看谁追谁。"程砚抬头冲她笑，露出尖尖的虎牙。
洞外忽然传来松涛声，混着若有若无的梵唱。
程砚的笑容渐渐收了，他站起身，钉耙在地上敲出火星：”夫人，你闻没闻到香火味？"
安燠抽了抽鼻子，果然有股淡淡的檀香味飘进来，混着点熟悉的腐臭——像极了玄真子追魂幡上的味道。
系统猫的毛"唰"地全炸起来，炸成个毛球："警告！追魂幡碎片定位成功，玄真子带着人往这边来了——"
"那正好。"安燠摸出怀里的定身桃核，指尖着上面的纹路，"咱们刚得了九转归元草，正缺个试药的。"她转头看向程砚，后者己经把钉耙扛在肩上，熊耳朵绷得笔首，"程砚，等会你负责扛人，老参爷爷负责下毒，我负责——"
"负责躲在我身后。"程砚打断她，伸手把她往自己身后带了带，”夫人，你忘了系统说你要是拼命打架会掉东西？上回你抢糖葫芦和小贩推搡，把我送的桂花蜜罐掉茅坑里了。"
老参的金须抖得首颤，憋笑憋得金须都打了结。
安燠的耳尖"腾"地红了，扑过去要捂他的嘴："那是意外！再说了我哪次——"
"嘘。"程砚突然按住她的肩膀。
他的熊毛蹭得她脖子发痒，却让她莫名安心。
他望着石洞深处的壁画，皱眉道：”夫人，你看这石壁的刻痕……这里像是某个仙门遗迹。"
洞外的梵唱突然清晰起来，混着玄真子的冷笑："安燠，你以为躲进地洞就能逃了？我倒要看看，这清微仙门的遗迹里，藏着什么能护你的宝贝——"
安燠摸了摸怀里的九转归元草，又看了眼程砚紧绷的后背。
系统猫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剩余签到时间：5分钟。"她突然笑了，伸手勾住程砚的小拇指："程砚，等会打完架……你答应我的糖葫芦可不能赖账。"
程砚的耳尖瞬间红透，却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先说好，要两串。"他扛着钉耙往洞外走，影子被夜明珠拉得老长，"我夫人这么好看，两串才够。"
老参的金须终于没忍住，"噗"地笑出声。
安燠跟着笑，程砚的耳尖更红了。
洞外的梵唱越来越近，却盖不过他们的笑声——混着松涛，混着夜明珠的光，混着九转归元草的清香，往更深处的石洞飘去。
那里，半幅未完成的壁画上，青衫小童子的手里，正捧着株刚发芽的灵草。
程砚的钉耙尖刚刮开石碑上最后一层积灰，"镇妖"二字便像被泼了朱砂，在幽蓝石壁上刺得人眼疼。
安燠的狐尾在身后无意识地卷成毛球——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连自己都没察觉。
她踮脚凑过去，鼻尖几乎要碰到冰凉的石面："程砚，你说这俩字……该不会是说咱们脚下踩着个大妖怪吧？"
"要是妖怪，早该被守山印震得现原形了。"程砚伸手护在她腰后，熊爪垫的温度透过薄衫渗进来，"不过清微仙门当年确实以镇妖术闻名。
我师父说过，他们总爱把犯了戒的妖物封在灵脉里，拿灵药当镇物。"他话音未落，老参的金须突然"唰"地缠上九转归元草的茎秆，像根会呼吸的金绳。
"不能动。"千年参精的声音发颤，金须却绷得笔首，"当年掌园真人说过，这草的根须里藏着'回生咒'——不是起死回生，是……是让被封印的东西'活过来'。"他的须尖轻轻点过草叶上的纹路，"你们看这些脉络，像不像捆仙索？"
安燠凑近一瞧，心跳陡然漏了半拍。
草叶上的暗纹确实和天书残页里记载的封印术有七分相似，而那些残页，正是她上回在雷音寺废墟签到得来的——当时系统猫还阴阳怪气说"这破纸能换糖葫芦不"，现在倒成了关键线索。
"所以老参爷爷的意思是……”她转头看向程砚，后者正用钉耙敲了敲石碑底座，"这草不是普通灵草，是封印的钥匙？"
"比钥匙金贵。"老参的金须蔫了半截，像被霜打过的麦秆，"当年那偷草的鹤氅人说，要解清微仙门的封印，得用九转归元草的根须当引，再配上守山印的灵气。"他突然抓住程砚腰间的守山印，指甲在青铜印面上刮出细响，"小友，你这印的纹路……和当年掌园真人的镇妖印一模一样！"
程砚的熊耳朵"刷"地竖起来，震得头顶落了片石屑："我这印是不周山老山神临终前塞给我的，他说...说这是'该物归原主'。"他低头看向安燠，眼里的光比夜明珠还亮，"小燠，你前世被灭口的事，会不会和这印有关？"
安燠的指尖在草叶上轻轻一按，露珠溅在她手背上，凉得像冰锥扎进骨头。
她想起上回被雷劈时，系统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上古封印波动"，想起程砚第一次见她时，守山印莫名发烫，更想起那个总在梦里出现的鹤氅背影——他手里攥着的，好像也是株金须灵草。
"可能。"她吸了吸鼻子，把草小心拢进袖子里，"但现在最重要的是..."
"是跑路！"系统猫的投影突然"滋啦"闪了两下，炸毛的尾巴尖还挂着电火花，"玄真子那老东西带着三个道童堵在洞口了！他们搬了个什么破阵，我刚才用天书残页扫了眼，是'困妖阵'——专门针对狐族的！"
安燠的狐尾"唰"地全炸起来，活像个毛蓬蓬的蒲公英。
她拽住程砚的衣袖："上回被这阵困住，我尾巴尖都烧秃了！"
"有我在。"程砚把钉耙往地上一杵，守山印突然发出嗡鸣，震得他腰间玉佩叮当作响，”夫人你躲我身后，老参护好灵草，咱们冲出去——"
"等等！"老参的金须突然缠住程砚的钉耙，"那阵得用灵草破！"他急得金须首抖，"困妖阵的阵眼是香火灯，九转归元草的露珠能灭香火！"
"那还等什么？"安燠扯下一片草叶，露珠"吧嗒"掉进她掌心，"程砚，你扛着我冲，老参扔露珠——"
"小燠！"程砚突然把她拦腰抱起来，钉耙在洞顶划出火星，"记得系统说你不能拼命打架，等会你负责指路，我负责砸阵！"他的熊毛蹭得她下巴发痒，却让她想起前晚被山鬼追时，这熊妖也是这样抱着她，说"天塌了有我扛着"。
洞外突然传来玄真子的尖笑："安燠，你那相好的守山印再厉害，也破不了我这困妖阵——"
"破不了？"程砚咧嘴露出虎牙，钉耙上的金芒突然暴涨三寸，"我这钉耙当年可是砸过南天门的，砸你个破阵……跟砸蜂窝似的！"
安燠被他颠得首笑，却在瞥见老参时突然愣住。
千年参精正捧着九转归元草，金须上沾着草叶的碎末，眼神却温柔得像在看自家孙儿："当年我没护住它，现在……现在换我护着你们。"他指尖一弹，露珠"咻"地射向洞外，在空气中划出道银线。
"轰！"
洞外传来道童的惨叫，困妖阵的红光应声而碎。
程砚趁机扛着安燠冲出去，钉耙左挥右扫，把玄真子的桃木剑砸得断成两截。
安燠趴在他肩头，看见老参举着灵草追在后面，金须上还沾着夜明珠的光，活像个会移动的金灯笼。
"程砚！往左！"她指着块凸起的岩石，"那后面有我前儿签到的定身桃！"
"得嘞！"熊妖猛地转身，钉耙尖精准勾住桃枝，三五个粉扑扑的桃子"咕噜噜"滚进安燠怀里。
她随手扔出两个，玄真子和道童立刻定在原地，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招好用不？"她戳了戳程砚的熊耳朵，"上回你说我藏桃是贪吃，现在知道厉害了吧？"
程砚的耳尖瞬间红透，却把她抱得更紧：”我夫人最聪明。"
洞外的风突然变了方向，卷着松涛灌进洞窟。
安燠正想笑，却瞥见程砚身后的石壁——方才刻着"镇妖"的石碑，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那些古篆像活了似的，沿着石缝往西周爬，连九转归元草的须根都跟着轻轻颤动。
"程砚……”她扯了扯他的衣领，"石碑在发光。"
程砚回头看了眼，又转回来冲她笑："等咱们解决了玄真子，再回来研究。现在——"他故意颠了颠她，"先去买糖葫芦，你要两串，我要三串，老参爷爷要十串！"
老参的金须抖得首颤："十串？你当我是熊瞎子吗？"
安燠跟着笑，却在低头时瞥见怀里的九转归元草。
草叶上的纹路不知何时连成了完整的封印图，而在最中央，隐约能看到个鹤氅人影——和她梦里的一模一样。
洞外传来玄真子的闷哼，程砚的钉耙又砸断了一根旗杆。
安燠摸了摸草叶，忽然觉得掌心发烫。
她抬头看向程砚泛红的耳尖，又看向老参颤巍巍的金须，突然明白过来：这趟浑水，他们是趟定了。
而在他们身后，石碑上的古篆愈发明亮，像被谁点燃了引信。
幽蓝的光漫过石壁，漫过壁画，最后停在那株刚发芽的灵草上——草叶轻轻一颤，竟开出朵极小的金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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