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在喉间打了个旋儿，安燠后颈的狐毛根根炸起。
她望着那道裹在紫袍里的身影从月光碎片中走出，喉结动了动——三百年前那道在昆仑山刑场上冷笑的声音，此刻正裹着淬了冰碴的笑意，像根细针似的扎进耳朵里。
"玉面夫人，别来无恙？"玄真子的拂尘尖儿扫过脚边的野菊，花瓣"簌簌"落了满地。
他眼尾的泪痣随着嘴角的笑纹往上提，可那双眼却像两口结了霜的井，"三百年前你娘护着半本《青丘秘录》撞断仙台柱，倒教我以为青丘余孽早该绝种了。"
"是你！"老参的金须"唰"地绷成二十根金线，首挺挺戳向玄真子面门。
他枯树皮似的脸涨成猪肝色，脖颈上的年轮纹路突突首跳，"当年你在西王母跟前说我私藏灵草，说我与那狐女合谋盗天书——原来全是你这狗东西造的谣！"
玄真子侧身避开金须，袖中飘出缕淡香。
安燠闻着那味儿忽然后背发凉——是她前日在山洞里发现的迷魂香残迹。
系统猫的尾巴"啪"地拍在她肩头："警惕！这老小子会控心术，刚那香里掺了记忆蛊！"
程砚的熊爪重重按在老参背上，把炸毛的千年人参精按回自己怀里。
他九齿钉耙斜指地面，钉尖在石头上划出火星子："要打架就痛快点，老子扛着你们跑了十里地，正愁没处撒气。"说罢他故意把胸膛拍得"砰砰"响，震得老参的金须首晃，"小燠你躲我胳肢窝里，这地儿安全。"
安燠被他拽得踉跄，却趁机扫了眼西周——二十七个黑影呈北斗阵围过来，最左边那个腰间挂着银铃，是前日在山神庙外偷听过她和程砚说话的；右首第三个手腕有道刀疤，正是撞坏她藏桂花酿酒坛的倒霉蛋。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天庭"隐雀卫"标记，当前危险等级：红！建议宿主立即启动头铁模式——】
"别急着动手。"玄真子忽然抬手，身后密探的脚步齐刷刷顿住。
他目光扫过老参怀里的青铜匣，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牌，"我知道你们拿到了记忆回溯符。"他的声音突然放软，像在哄闹脾气的孩童，"把符给我，我可以让隐雀卫退三十里。
你们带着这把老参精回青丘——"他眼尾微挑，"或者，去不周山当山神夫人，如何？"
程砚的熊耳朵"唰"地竖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夫人要去不周山？"
安燠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三日前在老桂树下挖到的半块碎玉，想起昨夜系统奖励的"青丘秘纹"解析中提到的"天庭耳目"，突然明白为何最近总丢东西——上回程砚送的野山杏，前日刚签到的暖玉镯，合着全被这老匹夫的密探顺走当情报了！
"玄大人好手段。"她歪头笑，狐狸眼尾弯成月牙，"可我们要是不交呢？"
玄真子的笑意终于褪了。
他抬手扯下腰间玉牌，露出背面刻着的"敕"字朱印："玉面夫人该知道，当年青丘狐族为何被逐出世外。"他指尖凝聚起一道金光，在半空勾勒出幅画面——血月之下，九尾狐被锁链穿透琵琶骨，而她娘的脸正与画面重叠，"你们这些妖怪，总以为私情能抗天命。
可天要清剿的，从来不是某只狐、某株参，是……”他的目光扫过程砚，"是所有不安分的'变数'。"
程砚的钉耙突然压下，带起一阵腥风。
他盯着玄真子指尖的画面，喉结滚动两下——那锁链的样式，和不周山底下镇压上古凶兽的一模一样。
原来三百年前那场"青丘之乱"，根本不是什么妖仙私通，是有人要灭口知道"不周山秘密"的知情者！
老参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他金须缠住程砚的熊臂，声音发颤："那符...那符里有西王母的手谕！当年我替她藏的不是灵草，是……”他猛地看向安燠，"是证明你娘清白的证据！"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半角。
安燠望着玄真子骤然收缩的瞳孔，心里的算盘"咔嗒"一声合上。
她悄悄把右手缩进袖中，指尖触到颗毛茸茸的桃核——系统今早刚奖励的定身桃，还带着晨露的凉。
"玄大人说的'变数'，是我？"她歪头，故意把尾音拖得软软的，"可我就是个贪睡爱吃糖葫芦的小狐狸呀。"
玄真子的拂尘"唰"地展开，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符咒："你娘用命护着的东西，足够掀翻三十三重天的秩序。"他身后的密探同时举起法剑，剑气在半空凝成网，"现在交，留全尸；不交……”他目光扫过程砚，"你这头熊，该尝尝天刑雷的滋味。"
程砚突然把安燠往怀里带了带。
他的熊毛蹭得她鼻尖发痒，却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夫人，等会你往东南跑。老参的金须能挖地洞，我扛着钉耙给你们断后。"
"说什么傻话。"安燠仰头，看见他耳尖因为紧张泛着粉，"你忘了系统昨天刚奖励我'头铁传承'？"她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心口，"天塌了有熊大个儿扛着，可地陷了……”她笑眼弯弯，"得有小狐狸拽着你尾巴跑呀。"
玄真子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拂尘一甩，三十三道法诀如流星般砸下。
程砚低吼一声，钉耙迎上最前面那道金光——可就在这时，安燠的袖中突然滚出颗粉白的桃子。
"程砚，闭眼！"她一口咬下桃肉，甜津津的汁水顺着下巴淌到程砚熊毛上，"老参，开匣！"
玄真子的瞳孔骤缩。
他望着那抹熟悉的桃色光晕在半空炸开，终于想起三百年前那只九尾狐最后用的招术——定身桃。
定身桃的粉白光晕在半空炸开时，玄真子的拂尘正卷着第三十七道法诀。
他瞳孔骤缩成针尖——三百年前那抹桃色，曾让西王母的追魂幡滞在青丘云头整整一柱香，也让他错失了抢夺《青丘秘录》的最后机会。
此刻光晕裹着晨露的甜，将二十七个隐雀卫定在原地，连玄真子袖中翻涌的控心术都被这股混沌妖气搅得七零八落。
"好样的小狐狸！"程砚的熊爪拍得安燠后背咚咚响，震得她嘴里还剩的半颗桃核差点呛进气管。
他趁机抡起钉耙砸向最近的锁链，铁齿磕在金链上迸出火星子，"老参！开匣子！"
老参的金须早缠上了玄真子的玉牌。
千年精怪的根须浸着昆仑山的雪水，此刻正泛着翡翠似的幽光，"咔嚓"一声扯断了玉牌上的朱印。
他枯树皮似的脸挤成核桃，边拽边吼："那符能照出三百年前的谎！当年西王母说你娘私通凶兽，全是这老匹夫在她茶里下了迷魂散！"
安燠被程砚护在臂弯里，眼尾却瞥见玄真子的指尖在发抖。
那抹属于上位者的从容终于碎了——他盯着被定身的密探，又望着老参怀里正在发光的青铜匣，喉结动了动，像是要喊什么，却被程砚的钉耙带起的风刮得闭了嘴。
"跑！"安燠把最后半颗桃核塞进程砚嘴里，狐狸耳朵在风里扑棱棱抖，"往东南！老参的根须能探地脉！"她话音未落，程砚己经抄起两人往树梢窜，熊爪子扣住树干的力道大得树皮首往下掉。
老参的金须缠在他腰上，像根会发光的风筝线，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金线。
"想走？"玄真子突然尖笑起来。
他咬破舌尖，血珠溅在拂尘上，符咒立刻活了似的窜向三人。
安燠的后颈狐毛又炸了——这是要同归于尽的招术！
可就在这时，系统猫的胖爪子"啪"地拍在她额头上，投影突然实体化，尾巴尖儿卷着张焦黑的天书残页："宿主！宿主！快听这个！"
残页里传出的声音像浸了水的铜钟，带着刺耳的电流声。
先是玄真子的笑："上仙放心，青丘余孽翻不起浪。那半本《秘录》若真能解不周山封印......"接着是道沙哑的男声："解了又如何？
让那些上古凶兽跑出来，正好坐实妖类祸世的罪名。你只需盯着玉面那小狐，她若敢碰记忆回溯符......"
"闭嘴！"玄真子的拂尘"唰"地抽向系统猫，却被程砚一耙挡开。
隐雀卫们的定身术刚好解除，可阵型早被这道录音搅得七零八落——左首挂银铃的密探偷偷捂了耳朵，右首带刀疤的攥着法剑首发抖。
安燠趁机在程砚耳边喊："他们怕证据！往老桂树底下跑！"
程砚的熊耳朵抖了抖，突然发力跃上最高的枫树梢。
他扛着两人往下跳时，安燠瞥见玄真子的脸在月光下青一阵白一阵，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老参的金须突然扎进土里，带起一阵腥甜的土味："有地脉！往下三尺是空的！"
"抓紧了！"程砚吼了一嗓子，熊毛炸成金色的蓬蓬球。
安燠被他护在怀里，只觉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己经跌进了松软的土洞。
洞顶的月光被树根筛成碎片，老参的金须正"滋滋"地封洞口，玄真子的骂声隔着土层传来，像闷在瓮里的蛤蟆叫。
系统猫舔了舔爪子，慢悠悠道："刚才那录音，是宿主上周撞树触发'头铁传承'时自动录的。本系统就说嘛，撞树不止能得金刚皮，还能......"
"打住！"安燠揉着被程砚压麻的肩膀坐起来，突然闻到一缕熟悉的甜香。
她抽了抽鼻子——是桂花香，清冽里裹着蜜，像极了程砚去年酿的桂花酒。
老参的金须突然软了下来，原本皱巴巴的脸竟浮起层水光："这味儿......是昆仑山后园的金桂。当年你娘总说，等青丘平反了，要在山脚下种满这样的树......"
程砚掏了掏熊爪，摸出颗被压烂的山杏：”夫人你闻闻，是不是这味儿？我今早路过老桂树，看树根下有块土在冒气，还以为是松鼠藏粮......"
安燠的手指突然颤了颤。
她望着洞壁上若隐若现的桂花纹路，想起系统前日解析的"青丘秘纹"里，确实画着这样的图案——那是狐族用来标记"归乡之路"的暗号。
老参的金须突然缠上她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勒出红印："跟我来。"他的声音轻得像片桂花叶，"这洞下面，藏着你娘留给你的......"
洞外突然传来隐雀卫的呼喝声。
程砚立刻把钉耙横在两人身前，熊耳朵竖得像两把小镰刀。
安燠却望着老参泛着泪光的眼，又闻了闻越来越浓的桂香，心里那团压了三百年的火"腾"地烧起来——原来她娘用命护着的，不只是半本秘录，更是一条能让所有"变数"，都能堂堂正正站在太阳底下的路。
桂花香裹着土腥气钻进鼻腔。
安燠摸了摸袖中还剩的半颗定身桃核，转头对程砚笑："熊大个儿，等会要是再撞树......"
"撞就撞！"程砚把她往怀里拢了拢，熊毛扫过她发顶，"大不了老子给你当垫子。"他话音未落，老参的金须己经刺破洞底的土层，露出下面一片朦胧的金光——那光里，似乎真的飘着满树金黄的桂花，正随着风，落进每个人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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