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的风,刮了三天三夜,终于带走了最后一片阴云。惨白的日头悬在灰蓝的天穹上,吝啬地洒下一点没有温度的光。
玉门州残破的城墙如同巨兽的嶙峋骸骨,沉默地矗立在劫后余生的荒原上。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焦糊味、血腥味,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万物凋零的寒冷。
中军帐内,炭火比前几日烧得旺了些,驱散着帐壁缝隙渗入的刺骨寒意,却驱不散那股萦绕不散的药味和沉甸甸的压抑。
裴御疆半靠在矮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狼皮褥子。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己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只是眼底深处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左臂被夹板和绷带牢牢固定,搁在身前的矮几上。石磊站在榻边,独眼瞪着帐帘方向,熊罴般的身躯绷得死紧,像一尊随时会爆发的怒目金刚。
帐帘猛地被掀开,带进一股裹挟着血腥和尘土的冷风。
云知意走了进来。她换下了那身被血污浸透的战袍,穿着一件相对干净、却依旧显得宽大单薄的深青色棉袍,外面罩着裴御疆那件厚实的旧狼皮大氅。
长发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在脑后,露出苍白瘦削的脸颊。左眉梢那道箭疤在黯淡的光线下格外清晰。她的眼神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沉寂,像一潭结了薄冰的深水,看不出任何波澜。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出她此刻内心的决绝。
“不行!”裴御疆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他深潭般的目光紧紧锁住云知意,仿佛要将她钉在原地。“狄人穷途末路,己成疯狗!你孤身入营,无异羊入虎口!石磊!拦住她!”
“是!”石磊如同得了敕令,庞大的身躯立刻横移一步,铁塔般堵在帐帘前,独眼死死盯着云知意,瓮声瓮气道:“云娘子!将军说得对!那群狄狗没人性的!您不能去!”
云知意脚步未停,径首走到矮榻前,目光平静地迎上裴御疆锐利的视线。她没有看石磊,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他们断粮了。”
裴御疆眉头紧锁:“那又如何?”
“断粮的疯狗,会撕碎眼前的一切。”云知意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
“他们掳掠了附近三个小部落所有能带走的人——女人、孩子、老人。两百多条命。此刻,这些人就捆在狄营最前沿,当成抵挡我们箭矢的肉盾。”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裴御疆裹着厚厚绷带的左臂,又落回他脸上:“你想强攻?带着这些伤兵?顶着那些妇孺的性命往里冲?裴将军,你的陌刀阵,砍得下去吗?”
裴御疆的呼吸猛地一窒!深潭般的眼底瞬间翻涌起惊涛骇浪!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石磊也倒抽一口冷气,堵在门口的身躯晃了晃。
“他们撑不了多久。”
云知意继续道,声音冷得像冰,“饿疯了的狄兵,会先吃掉那些俘虏。用不了三天,你看到的,就只剩一地白骨。”
帐内死寂。炭火爆裂的噼啪声格外刺耳。
裴御疆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是挣扎的痛苦和暴怒。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玉门州刚经历血战,元气大伤,守有余而攻不足。强攻狄营救人的代价,他承受不起,更无法面对屠杀妇孺的后果。可让她去……
“我去,不是送死。”
云知意仿佛看穿了他的挣扎,声音放低了些,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是交易。用他们现在最缺的东西——盐、茶、还有一线活命的希望——换那些俘虏的命。”
“交易?”石磊忍不住低吼,
“跟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做交易?云娘子!他们凭什么信你?!”
“凭他们怕死。”云知意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彻骨的弧度,“更怕……天罚。” 她的目光掠过裴御疆,落在他身后案几上那个小小的、用柳条编成的鸟笼上。笼子里,一只灰羽野鸽正安静地啄食着粟米,红宝石般的眼睛警惕地转动着。
裴御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想起了什么!那个从狄童阿拓皮袄夹层里找出来的黄河故道图!还有阿拓被救回后,整日沉默,却总喜欢蹲在伤兵营角落,用草籽和碎粟米喂养那些不怕人的野鸽子……
“阿拓…”裴御疆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探寻。
云知意微微颔首,没有解释。她看向裴御疆,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给我十车粗盐,五车陈茶,二十名精骑护送到狄营外三里。
我一人进去。两个时辰。若日落前我不出来,或营内升起黑烟…”她顿了顿,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你便下令,玉石俱焚。”
“不行!”裴御疆几乎是吼了出来,牵动伤口,疼得他额角青筋暴起,脸色更白一分,“太险!我去!”
“你去?”云知意看着他重伤的左臂,眼神里第一次流露出清晰的痛楚和一丝嘲讽,“带着这条胳膊,去给狄人当靶子?还是去提醒他们,你裴御疆还没死透?”
裴御疆被她的话狠狠刺中,一时语塞,只能死死盯着她,深潭般的眼眸里翻涌着风暴。
“裴御疆,”云知意上前一步,微微俯身,首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青黛死了。死在萧景珩的毒簪下,死在狄人的刀下。
这笔血债,我要亲手一笔一笔讨回来。但不是现在。” 她眼底的冰层下,是滔天的恨意在无声燃烧,“现在,我要救那些还活着的人。给我这个机会。也给你自己,给玉门州一个喘息的机会。相信我。”
“相信”两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裴御疆心上。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苍白却无比坚定的脸,看着她眉梢那道为自己挡箭留下的疤,看着她眼底深处那足以焚毁一切却也支撑着她站起来的恨意与决绝。
时间仿佛凝固。
许久。
裴御疆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深潭般的眼底只剩下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人压垮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信任。
“……石磊。”他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砂砾中磨出来,“照…她说的…准备。”
“将军!”石磊急得跺脚。
“去!”裴御疆猛地低喝,牵动伤口,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石磊狠狠瞪了云知意一眼,独眼里满是担忧和不甘,最终还是咬着牙,重重一跺脚,掀帘冲了出去。
帐内只剩下两人。
裴御疆的目光死死锁在云知意身上,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子里。他挣扎着,用没有受伤的右手,极其艰难地从枕边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柄通体乌黑、没有任何纹饰的短匕。匕身不过一掌长,刃口薄如蝉翼,在昏暗光线下流淌着幽冷的寒芒。吞口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毫不起眼的黑色石头。
“拿着。”他将短匕递向云知意,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我母亲的遗物…见血封喉…贴身…藏好。”
云知意看着那柄不起眼却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短匕,又看看裴御疆苍白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她没有推辞,伸手接过。冰冷的金属触感瞬间传递到指尖,带着他掌心的滚烫温度。
她将短匕仔细地藏入袖中暗袋。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最后深深地看了裴御疆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样子印入心底,转身,再无丝毫犹豫,掀开厚重的帐帘,大步走了出去。
帐帘落下,隔绝了内外。
裴御疆的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晃动的毡帘,右手紧握成拳,指节捏得发白。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血沫溅落在狼皮褥子上,洇开刺目的红点。
狄军的营盘驻扎在一片背风的低矮山坳里。说是营盘,更像是一大片混乱拥挤的流民营地。破烂的毡帐东倒西歪,到处是熄灭的篝火堆和散落的杂物。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汗臭、牲口粪便的骚臭,以及一种令人作呕的、食物匮乏下特有的绝望气息。疲惫不堪的狄兵裹着肮脏的皮袄,眼神麻木而凶狠,像一群在寒冬里饿绿了眼的狼。
营地最外围,靠近玉门州方向的开阔地上,景象更是触目惊心。
两百多名被掳来的妇孺被粗大的皮绳捆绑成一串串,如同待宰的牲口。她们大多是老人、妇女和瘦骨嶙峋的孩子,身上只有单薄的破旧皮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哭声、压抑的呻吟声和孩童因恐惧饥饿发出的微弱啼哭声交织在一起。一些狄兵提着鞭子和弯刀,在她们周围不耐烦地巡逻着,眼神如同打量砧板上的肉。
营地中央最大的那顶狼皮王帐前,空地上燃着一堆巨大的篝火。篝火上架着一口巨大的铁锅,浑浊的汤水里翻滚着几块带着毛皮的骨头和少许草根,散发出令人皱眉的气味。
新任狄酋骨咄禄就坐在篝火旁一张铺着虎皮的粗糙木椅上。
他身材极其高大壮硕,披着镶有铜钉和兽牙的厚重皮袍,粗犷的脸上涂着靛蓝的油彩,鹰钩鼻,眼神如同盘旋在尸堆上的秃鹫,阴鸷、暴戾,充满了被逼入绝境的疯狂。他手里正粗暴地撕扯着一块烤得半生不熟、带着血丝的羊腿肉,油脂顺着他的络腮胡须滴落。
“报——!”一名狄兵连滚带爬地冲到篝火前,脸上带着惊疑和一丝难以置信,“可汗!营外…营外来人了!”
骨咄禄撕咬的动作一顿,浑浊的眼中凶光一闪:“裴御疆?带了多少人?”他猛地站起身,带倒了木椅,一把抓起靠在旁边的沉重狼牙棒。
“不…不是裴御疆!”狄兵喘着粗气,结结巴巴道,
“是…是个女人!汉人女人!就…就她一个!后面三里外停着十几辆大车,看押的骑兵只有二十来个!”
“女人?就一个?”骨咄禄愣住了,周围的狄军将领也面面相觑,发出嗡嗡的议论声,充满了轻蔑和疑惑。
“她…她说…要见可汗!谈…谈交易!”狄兵补充道。
“交易?”骨咄禄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夜枭般刺耳的狂笑,震得篝火都摇曳不定,“哈哈哈!一个汉人娘们儿,敢来跟我骨咄禄谈交易?!裴御疆那缩头乌龟是死透了吗?派个女人来送死?!”周围的将领也跟着哄笑起来,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让她滚进来!”骨咄禄笑声一收,眼中凶光毕露,舔了舔沾满油脂的嘴唇,“老子倒要看看,这细皮嫩肉的汉人娘们儿,够不够给弟兄们熬一锅热汤!”
沉重的气氛瞬间被一种暴戾的期待取代。狄兵们纷纷让开一条通道,无数道如同实质的、充满贪婪、暴虐和淫邪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营门方向。
在无数道如同要将她生吞活剥的目光注视下,云知意一步一步,走进了这片散发着浓重死亡和绝望气息的狄营。
她孤身一人,穿着那件过于宽大的深青色棉袍,外面罩着裴御疆的旧狼皮大氅,更显得身形单薄。寒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
她没有看周围那些凶神恶煞、蠢蠢欲动的狄兵,目光平静地穿过人群,落在那篝火旁如同凶兽般的狄酋骨咄禄身上。
她的脚步不快不慢,踩在冰冷的冻土和杂物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踏在紧绷的弓弦上。周围的哄笑、唾骂、下流的调笑声如同潮水般涌来,她恍若未闻。只有袖中那只紧握着乌黑短匕的手,指尖冰凉。
终于,她走到了篝火前,距离骨咄禄不过十步之遥。浓烈的体臭、血腥味和篝火的烟气扑面而来。
骨咄禄庞大的身躯如同阴影般笼罩着她,那双秃鹫般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审视,如同在打量一件稀奇的猎物。他咧嘴一笑,露出沾着肉丝的黄牙:“汉人娘们儿?裴御疆那缩头乌龟派你来求饶?还是给本汗暖床的?”
粗野的狄语伴随着周围将领的哄笑。
云知意没有回答他的污言秽语。她微微仰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骨咄禄暴戾的视线,用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舒缓的狄语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周围的喧嚣:
“骨咄禄可汗,我来,不是求饶,也不是暖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远处那些被捆绑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妇孺,声音依旧平稳,“我来,是给你,和你的族人,一条活路。”
“活路?哈哈哈!”骨咄禄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狼牙棒重重顿在地上,震得尘土飞扬,
“就凭你?还是凭外面那二十几个骑兵?老子现在就能拧下你的脑袋当酒壶!”
周围的狄兵发出嗜血的咆哮,纷纷拔出腰间的弯刀。
云知意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那些明晃晃的刀锋和凶戾的咆哮只是拂面的微风。她甚至微微向前踏了半步,拉近了与骨咄禄的距离。这个动作让周围的狄兵更加躁动,却被骨咄禄抬手制止了。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能玩出什么花样。
“活路,在你们自己手里。”云知意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掳掠妇孺为盾,断粮杀俘充饥…骨咄禄可汗,你觉得,这是带领你的族人走向生路,还是…通向长生天怒火的不归路?”
骨咄禄脸上的狞笑微微一僵。草原民族对神灵的敬畏根深蒂固。
“看看你的周围。”云知意抬手指了指那些眼神麻木、面黄肌瘦的普通狄兵,
“你的勇士们,还有力气拉开他们的弓吗?他们的战马,还能驮着他们冲杀吗?杀光了那些俘虏,接下来呢?杀自己的马?还是…自相残杀?”她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戳中了狄营最深的恐惧。
骨咄禄的脸色阴沉下来,眼神闪烁不定。周围的哄笑声也小了下去,许多狄兵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瘪下去的肚子和身边同样疲惫的战马。
“我有十车粗盐,五车陈茶。”云知意话锋一转,抛出了诱饵,
“就停在营外三里。盐,能吊命。茶,能驱寒。足够你们支撑着,离开这片被诅咒的地方,回到北方有水草的故地。”
盐和茶!在断粮的绝境下,这无疑是致命的诱惑!不少狄兵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的咕噜声。连骨咄禄身后的几个将领,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代价呢?”骨咄禄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重的警惕和怀疑,“你想要什么?裴御疆的命?还是让我们投降?做梦!”
“我要他们。”云知意抬手,精准地指向远处被捆绑的妇孺,“所有被你们掳来的人。一个不少,毫发无伤地放走。”
“就这些?”骨咄禄眯起眼睛,显然不信。
“就这些。”云知意语气肯定,“盐茶留下,你们立刻带着人离开玉门州三百里。从此互不侵犯,各安天命。”
骨咄禄死死盯着云知意平静无波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破绽或恐惧。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汉人娘们儿!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孩童?放走人质,再让你们追着屁股杀?!盐茶?老子现在就抢过来!再把你抓起来,当着裴御疆的面活剐了!”他猛地举起狼牙棒,指向营外,作势就要下令强攻!
周围的狄兵也发出嗜血的嚎叫,刀锋再次对准了云知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云知意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骨咄禄暴怒的目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得如同塞外寒风的弧度!
“可汗当然可以抢。”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狄兵的耳中,
“只是,不知可汗和你的勇士们,能不能快过…长生天的怒火?”
“怒火?”骨咄禄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云知意猛地抬手指向灰蒙蒙的天空!
“看到那些盘旋的‘神鸦’了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棍般的笃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它们不是凡鸟!它们是长生天派来监视罪孽的眼睛!每一只神鸦的爪下,都抓着足以焚尽整个草原的天火之种!”
随着她的话语,天空中,不知何时,真的出现了几十个小小的黑点!它们在狄营上空极高处盘旋着,发出模糊的“咕咕”声!正是阿拓悄悄放飞的那群野鸽!
骨咄禄和周围的狄兵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灰暗的天空下,那些盘旋的黑点显得神秘而诡异。草原民族对飞鸟本就带着敬畏,此刻在云知意极具蛊惑性的话语下,许多狄兵脸上瞬间浮现出恐惧的神色!
“只要我一声令下…”云知意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骨咄禄的心底,
“三千神鸦便会俯冲而下!将你们肮脏的营帐、疲惫的战马、还有你们这些触怒长生天的罪人…连同这片被玷污的土地,一起化为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话语,配合着天空中盘旋的鸽群(在狄兵眼中成了不详的“神鸦”),以及狄营深处因断粮和失败而弥漫的绝望氛围,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心理冲击!
“长…长生天的怒火…”
“神鸦…天罚…”
“烧尽草原…”
恐慌的低语如同瘟疫般在狄兵中迅速蔓延开来!许多人握着刀的手开始颤抖,看向云知意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敬畏,仿佛她真的是传达神谕的使者!
骨咄禄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握着狼牙棒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他死死盯着天空中盘旋的黑点,又看看眼前这个在“神鸦”注视下依旧平静得可怕的女人。
理智告诉他这可能是骗局,但内心深处对天罚的恐惧,以及断粮绝境下族人濒临崩溃的士气,如同冰冷的枷锁,牢牢扼住了他。
时间在死寂般的对峙中流逝。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终于。
骨咄禄极其不甘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他猛地将沉重的狼牙棒狠狠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冻土和火星!
“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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