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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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剧痛

 

向下。滑向无声跪拜的深渊。

身体在滑腻的菌毯上几乎无法控制。右手的鱼叉匕首成了唯一的锚点,每一次狠狠扎进菌毯覆盖的骨壁缝隙,都带起一溜粘稠的墨绿色汁液和滑腻的菌丝,发出令人作呕的“噗嗤”声。匕首刃口刮擦着下方坚硬的骨质,迸溅出细碎的火星,在幽绿的菌光下转瞬即逝。左臂那巨大的创口,每一次与冰冷滑腻的菌毯摩擦,都像被粗糙的砂纸反复刮过神经末梢,剧痛让云飞眼前阵阵发黑,牙齿几乎要将咬碎的匕首刀柄嚼烂。

幽绿的光芒从下方映照着他惨白的脸,汗水、血污和滑腻的菌丝粘液混合在一起,狼狈不堪。每一次艰难的移动,都惊扰了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万年的死亡之地。细微的骨粉和凝结的冰晶从周围跪拜的骸骨上簌簌掉落,无声地融入滑腻的菌毯。那些空洞的眼窝,那些扭曲高举的臂骨,仿佛都在无声地凝视着这个闯入的不速之客,冰冷的恐惧如同实质的蛛丝,缠绕着他不断下沉的意识。

距离深坑中心那具盘膝而坐、手握暗金之物的骸骨,越来越近。

空气中那股混合着腐朽油脂和能量余烬的气息浓烈到令人窒息,其中蕴含的、属于死亡瞬间的极致恐惧与绝望的意念碎片也更加清晰。云飞甚至能“感觉”到,当“终焉之息”降临的那一刻,这些跪拜者灵魂深处爆发出的、足以撕裂意识的尖叫和不解。这无形的精神冲击,混合着身体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如同沉重的铁锤,不断敲打着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

他几乎是用爬行的姿态,一点点挪到了那具中心骸骨的脚下。

盘膝而坐的骸骨,比周围的都要高大一些。它身上的“衣物”早己腐朽殆尽,只留下几缕黯淡的金属丝线和几颗如同劣质玻璃珠般碎裂的晶石残片,嵌在灰白的骨骼之间。它的头骨微微抬起,空洞的眼窝“望”着上方无尽的黑暗腔顶,下颌骨微张,仿佛凝固在一声无声的叹息或质问之中。

云飞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它交叉叠放在腿骨之上的手骨中。

那里,紧握着一件东西。

在幽绿菌毯光芒的映照下,它显露出暗金色的本体。大约半尺长,形状如同一个不规则的多面体棱柱,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极其复杂、如同天然生成的、却又带着强烈几何美感的蚀刻纹路。这些纹路在幽绿的光芒下呈现出更深的阴影,使得整个棱柱看起来如同某种古老神秘的符石。它静静地躺在骸骨的手心,没有能量波动,没有光芒流转,只有一种绝对的、沉重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与声的寂静感。

终焉之息的样本?记录?

云飞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他伸出剧烈颤抖的右手,手指因为寒冷和失血而僵硬麻木。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的、带着奇特质感的暗金棱柱表面。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冲击,也没有精神污染。只有一种极致的、仿佛连时间都为之冻结的冰冷,顺着指尖瞬间蔓延开来,让他的血液都似乎为之停滞了一瞬。

他尝试掰开那紧握的指骨。骸骨异常坚固,仿佛与手中的棱柱融为一体。他不得不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动指骨关节的连接处,每一次微小的撬动,都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咔嚓”声,在这死寂的深坑中如同惊雷。

终于,“咔”的一声轻响,一根指骨被他撬开,松动了握持。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右手猛地一抽!

暗金色的棱柱,终于落入了他的手中。

触感沉重得超乎想象,仿佛握着的不是一件物品,而是一小块凝固的星辰核心。那股极致的冰冷感更加清晰,沿着手臂向上蔓延,几乎要冻结他残存的热量。棱柱表面的蚀刻纹路在幽绿的光芒下流转着深邃的阴影,仿佛隐藏着宇宙的终极秘密,又像是……一个凝固的、即将爆发的灾难瞬间。

就在棱柱脱离骸骨手掌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无形、却庞大到无法形容的精神冲击,如同沉寂亿万年的海底火山骤然爆发!它并非来自手中的棱柱,而是瞬间弥漫了整个深坑,仿佛被他的举动所惊醒!无数跪拜骸骨空洞眼窝中残留的恐惧、绝望、不解、以及那面对“终焉之息”降临时的、超越认知极限的惊骇意念碎片,如同亿万根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了云飞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啊啊——!!!”

云飞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手中的暗金棱柱差点脱手!他猛地抱住头颅,身体蜷缩在冰冷的菌毯上,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绞肉机!眼前不再是幽绿的菌光,而是瞬间炸开的、混乱到极致的画面碎片:

扭曲的天空!燃烧的星辰如同熔融的钢水滴落!

大地在无声的冲击波下如同波浪般起伏、碎裂!

无数身影在炫目的、无法形容色彩的光芒中瞬间汽化!或者扭曲成非人的、如同融蜡般的恐怖形态!

利维坦那横亘星空的庞大身躯,在无形的伟力下发出贯穿灵魂的悲鸣,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的陶罐般寸寸瓦解!

一种冰冷、绝对、仿佛宇宙法则本身降临的“气息”,弥漫一切,冻结时间,终结万物!

这是……终焉之息的记忆碎片?!是这些跪拜者临死前烙印在骸骨和这片空间中的最后残响?!

剧痛!精神的剧痛远超肉体的折磨!灵魂仿佛要被这海量的、充满极致负面情绪的死亡记忆彻底撕碎、同化!

就在云飞意识即将被这精神风暴彻底吞噬、沉沦于无尽绝望深渊的刹那!

他左手断指处!那沉寂的、被污染侵蚀过的烙印“核心”,如同被这外来的、同源或相克的恐怖精神冲击所彻底引爆!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的幽蓝光芒,猛地从烙印深处爆发出来!这光芒不再是引导或驱逐,而是充满了毁灭性的、仿佛被侵犯了核心领域的暴怒!它无视了断指的剧痛和巨大创口的撕裂感,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席卷了云飞的全身!

咔嚓嚓——!

这一次,是清晰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

剧痛!比剜肉时更剧烈百倍的剧痛!仿佛烙印的核心正在被强行撕裂、重组!一股冰冷、混乱、带着金属摩擦般尖锐噪音的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云飞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

“核心…污染…隔离…强制…突破…紧急…启动…深蓝…回响…核心…协议…”

一个冰冷、扭曲、带着强烈干扰杂音的电子合成音,如同无数生锈的齿轮在颅骨内疯狂摩擦,强行灌入他的意识!

深蓝回响?!强制启动了?!

云飞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地狱中,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冷、强大、却充满了不稳定和混乱感的能量,正从烙印深处疯狂涌出,强行接管了他部分肢体!他的左手,那血肉模糊的断臂,竟然在幽蓝光芒的包裹下,不受控制地、僵硬地抬了起来!掌心,正对着他怀中紧握的那枚暗金色的、散发着终焉气息的棱柱!

“检测…到…高浓度…‘终焉’…样本…能量…特性…解析…威胁…等级…灭绝级…”

“执行…最高…净化…协议…湮灭…目标…”

冰冷的电子音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嗡——!!!

烙印爆发的幽蓝光芒瞬间在掌心高度凝聚!一股毁灭性的能量波动开始汇聚!目标,赫然是他刚刚才拿到手的、可能是唯一线索的暗金棱柱!

不!!!

云飞残存的意志发出了最后的、绝望的咆哮!湮灭它?!那海狼的牺牲,自己的断指,深入这骸骨深渊的挣扎,还有什么意义?!

“拒绝…执行!!”他用尽灵魂的力量,在意识深处对着那冰冷的、失控的系统嘶吼!

“命令…冲突…协议…优先…”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波动。

掌心凝聚的毁灭性能量越来越强!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云飞因剧痛和愤怒而扭曲的脸,也照亮了下方那具盘膝骸骨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的嘲讽。

就在那毁灭光束即将喷薄而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云飞眼中爆发出最后的疯狂!他猛地低头,张开嘴,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一口咬在了自己强行抬起的、布满幽蓝光芒的左臂上!不是咬血肉,而是对准了烙印爆发的光芒最核心处!

噗嗤!

牙齿穿透了光芒覆盖的皮肤!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金属腥味的“液体”——或许是高度凝聚的能量流——瞬间涌入他的口腔!剧痛如同高压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但他死死咬住!用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试图干扰那失控的能量汇聚!

“警报!…外部…物理…干扰…能量…回路…紊乱…”

冰冷的电子音第一次带上了急促的干扰杂音!掌心凝聚的幽蓝光芒剧烈地闪烁、扭曲起来!

就是现在!

云飞借着这瞬间的干扰和紊乱,残存的意志如同尖刀,狠狠刺向烙印深处那混乱的核心!

“停止!目标…保留!分析…样本!寻找…对抗污染…方法!!”

他的意念带着血与火的决绝,混合着咬住烙印的剧痛和口中冰冷的能量腥味,如同最狂暴的指令,强行冲击着失控的系统!

嗡——!!!

烙印深处传来一声如同超载熔断般的刺耳鸣响!掌心凝聚的毁灭光束猛地一滞,随即如同被强行掐断的管道,狂暴的能量流瞬间失去控制,在掌心炸开一团刺目的幽蓝电火花!

“呃啊——!”云飞被反噬的力量震得手臂剧痛麻木,整个人向后倒去,重重摔在滑腻的菌毯上!

深坑中,幽绿的菌光剧烈地波动着,映照着倒地的身影和他手中依旧紧握的、完好无损的暗金棱柱。烙印的光芒在他左臂上剧烈地明灭闪烁着,如同坏掉的霓虹灯,冰冷的电子音带着强烈的干扰,断断续续地响起:

“最高…净化…协议…中断…外部…指令…冲突…污染…指数…临界…核心…逻辑…错误…重新…扫描…样本…”

冰冷的混乱,暂时替代了冰冷的毁灭。代价是烙印核心的剧痛和更深层次的混乱。暗金的棱柱,这“终焉之息”的样本,依旧在他手中,散发着沉重的、冰冷的寂静。

而深蓝回响,这祖先留下的遗产,在污染和强制启动的冲突中,似乎陷入了某种更危险、更不可控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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