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烟刺鼻,混杂着金属灼烧的焦糊味、血腥气和能量武器残留的臭氧气息。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吞下滚烫的砂砾。云飞拖着青鸾沉重的身体,每一步都如同在黏稠的血浆中跋涉。左腿膝盖的伤处传来骨头摩擦的剧痛,每一次挪动都伴随着濒临断裂的呻吟。烙印处不再是灼烧,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冰层碎裂般的寒冷与刺痛,每一次脉动都提醒着他力量的枯竭与先祖遗言的沉重。
意识在剧痛和眩晕的边缘摇摇欲坠。眼前浓烟翻滚,追兵的声音如同鬼魅的低语,在通道入口的废墟后时隐时现:
“目标移动!在浓烟里!”
“小心陷阱!那疯子引爆了系统!”
“火力压制!别让他们跑了!”
“注意‘清理者’!她可能还没死透!”
子弹的尖啸声再次撕裂空气!不是精确瞄准,而是盲目的火力压制!子弹打在周围的合金墙壁和地面上,溅起刺目的火花和跳弹!灼热的气流擦着云飞的脸颊飞过!
“呃!”一发跳弹狠狠撞在云飞的右肩胛骨上!虽未穿透防弹纤维层,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差点带着青鸾一起摔倒!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喉头涌上腥甜。
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他咬破舌尖,腥咸和剧痛刺激着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压低身体,几乎是半拖半抱着青鸾,利用地上散落的金属碎片和扭曲的管道作为掩护,在浓烟和弹雨中艰难地向医疗舱深处挪动。青鸾的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反应,只有微弱的鼻息证明她还活着。鲜血从简陋包扎的伤口渗出,染红了他的手臂。
烙印深处,那破碎的意念碎片——“织女星”、“星门”、“信标”——如同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指引着他绝望的挣扎。活下去!必须活下去!为了这最后的线索,为了先祖用血换来的希望,也为了背上这个为他挡下致命一击的女人!
终于!他冲出了浓烟最密集的区域,视线稍微清晰了一些。眼前是满目疮痍的医疗舱。原本柔和的白光被闪烁的应急红光和爆炸残留的火苗取代。冰冷的金属墙壁上布满了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几张医疗平台扭曲变形,监测设备冒着黑烟。巨大的观察窗外,深海幽蓝的微光依旧,映照着舱内如同地狱般的景象。
通往主通道的气密门早己被炸得扭曲变形,彻底封死。但云飞的目光,却被另一侧吸引!
在靠近巨大观察窗的舱壁下方,有一扇相对较小、看起来像是紧急疏散通道的圆形气密门!这扇门之前被杂物遮挡,此刻在爆炸和震动中,杂物被掀开大半,露出了锈迹斑斑的门体和中央一个醒目的、旋转式的压力阀!
逃生口?!
希望如同微弱的火苗,在绝望的深渊中摇曳起来!
就在这时!
“他在那边!快!”追兵的身影从浓烟中冲出!领头者头盔面罩碎裂,露出半张染血狰狞的脸,手中端着一把造型粗犷的磁轨霰弹枪!另外两人紧随其后,能量步枪枪口闪烁着致命的幽光!
“抓住他!死活不论!‘遗产’必须回收!”领头者咆哮着,霰弹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锁定了拖着青鸾、行动迟缓的云飞!
来不及了!跑到那扇气密门至少需要十秒!而霰弹枪的覆盖范围…
云飞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将青鸾的身体推向旁边一张倾倒的金属平台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趴下!”同时,他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拔出了腰间的格洛克!不是瞄准人,而是瞄准了不远处一根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着滋滋作响电火花的粗大线缆!
砰!砰!砰!
三发子弹精准地射向那根线缆的连接处!
滋啦——轰!!!
耀眼的电弧如同狂舞的银蛇猛地爆开!高压电流瞬间短路,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飞溅的电火花和灼热的金属碎片如同霰弹般射向冲来的追兵!
“啊!我的眼睛!”
“该死!是高压电!”
领头者首当其冲,被一片灼热的碎片击中面门,惨叫着捂脸后退!另外两人也被爆开的电火花逼得狼狈闪避,射击动作被打断!
这争取到的宝贵几秒钟,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云飞顾不上查看战果,转身扑向那扇锈蚀的圆形气密门!他抓住沉重的旋转压力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转动!
嘎吱——嘎吱——
锈死的轴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阻力让他手臂肌肉贲张,伤口再次崩裂!汗水、血水混合着灰尘流下!
“快!快啊!”他心中疯狂呐喊!身后,追兵己经从电击的混乱中反应过来,愤怒的吼声和枪栓拉动的声音再次响起!
咔嚓!
一声沉闷的解锁声终于响起!压力阀被拧到了底!
云飞用肩膀狠狠撞向厚重的圆形舱门!
砰!
舱门向内弹开!一股更加冰冷、带着浓重海腥味和铁锈味的强风猛地灌了进来!门外不是通道,而是一个狭小的、悬于万丈深渊之上的金属平台!平台下方,漆黑的海水在“深蓝回响”主体幽蓝微光的映照下,翻滚着白色的浪花!更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狂暴的黑暗海洋!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
而在平台边缘,系着一条…破旧的小型充气救生艇!艇身布满补丁,看起来摇摇欲坠,但却是这绝境中唯一的生路!
“追!别让他上船!”身后追兵的吼声和脚步声逼近!
云飞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身冲向青鸾倒下的位置!追兵的子弹再次呼啸而来,打在周围的金属上,碎屑横飞!
他一把抓住青鸾的战术背心,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将她的身体拖向打开的舱门!
“拦住他!”领头者满脸是血,抬起磁轨霰弹枪!另外两人也瞄准了云飞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股低沉到令人心脏停跳的**次声波脉冲**,毫无征兆地从“深蓝回响”的深处猛地爆发开来!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整个设施内部!
“呃啊——!”三名追兵瞬间如同被重击,惨叫着捂住头盔,痛苦地跪倒在地!手中的武器脱手掉落!他们的战术目镜屏幕瞬间爆出雪花,耳机里只剩下刺耳的尖鸣!
云飞同样感觉大脑仿佛被重锤击中,耳膜剧痛,眼前金星乱冒!但他背着青鸾,己经冲到了舱门口!这股突如其来的、不分敌我的冲击,反而成了他最后的掩护!
他顾不上晕眩和恶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青鸾沉重的身体拖上狭小的金属平台,然后自己也翻滚上去!冰冷刺骨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狂风几乎要将他掀下万丈深渊!
他扑到救生艇边,摸索着解开生锈的系泊缆绳!手指冻得麻木,动作笨拙而急切!
平台下方,漆黑的海水疯狂拍打着“深蓝回响”巨大的钢铁结构,发出沉闷的轰鸣。救生艇在狂风中剧烈摇摆,仿佛随时会被巨浪吞噬或撞在嶙峋的钢铁上粉身碎骨!
“快…快啊…”云飞的手指被缆绳的毛刺划破,鲜血混着雨水流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解开它!跳下去!
身后舱门内,次声波的冲击似乎稍有减弱。领头者挣扎着抬起头,满脸血污,眼中充满了疯狂的杀意!他看到了平台上正在解缆绳的云飞!
“休想跑!”他嘶吼着,不顾眩晕和剧痛,手脚并用地爬向舱门,同时摸索着腰间——那里挂着一枚**高爆磁吸手雷**!
缆绳终于松脱!
云飞眼中闪过一丝狂喜!他转身,用尽全身力气,将昏迷的青鸾猛地推向救生艇!她的身体重重砸在充气艇底部!
“抓住!”云飞自己也纵身一跃!
就在他身体离开平台的瞬间!
“去死吧!”舱门口的领头者狰狞地拔掉了手雷的保险栓,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闪烁着红光的磁吸手雷狠狠掷向即将坠落的救生艇!
呼——!
手雷带着死亡的气息,旋转着飞向救生艇!
云飞人在半空,瞳孔骤缩!完了!这么近的距离,一旦吸附爆炸,他和青鸾连同这艘小艇都会被撕成碎片!
在这绝望的瞬间!烙印深处,那早己黯淡、布满裂痕的印记,仿佛被这极致的死亡威胁再次刺激,猛地传来一阵并非力量、而是纯粹**意念**的冰冷悸动!如同先祖不屈的意志在咆哮!
“滚开!”
一股无形的、微弱的、却带着绝对排斥意念的波动,如同涟漪般从云飞的烙印处扩散开来!
飞旋的磁吸手雷,在距离救生艇艇身仅剩不到半米时,轨迹猛地一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斥力墙!它擦着剧烈摇晃的艇身边缘飞过,噗通一声掉进了下方翻涌的漆黑海水中!
轰隆!!!
沉闷的爆炸声从水下传来,激起一股巨大的水柱!冲击波让救生艇剧烈摇晃,但并未首接命中!
云飞重重摔在冰冷的、充满海水的充气艇底部,浑身骨头如同散了架。他顾不上剧痛,连滚爬爬地扑到艇尾——那里有一个简陋的手摇式引擎!
“启动!快启动!”他抓住冰冷的摇柄,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疯狂地摇动起来!
突突突…突突突…
老旧的引擎发出艰难的咳嗽声,喷出黑烟,在几次濒临熄火的挣扎后,终于发出了稳定的、虽然微弱却无比珍贵的轰鸣!
小小的救生艇,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片落叶,猛地挣脱了“深蓝回响”钢铁巨影的束缚,朝着漆黑狂暴、无边无际的海洋深处冲去!
冰冷的暴雨如同鞭子般抽打在脸上,咸腥的海水不断灌入艇内。云飞趴在艇尾,用身体挡住一部分风雨,死死压着操控杆,让这艘随时可能解体的小艇,在滔天巨浪中艰难地穿行。他回头望去。
巨大的“深蓝回响”如同一座沉寂的钢铁坟墓,在狂暴的雨幕和幽暗的海光中若隐若现。那个被他炸开的舱门口,领头者追兵的身影如同愤怒的剪影,正对着他们逃离的方向发出无声的咆哮。更让他心悸的是,在那巨大的观察窗后方,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冰冷的幽蓝光芒闪烁了一下,如同深渊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睛,无声地凝视着他们这艘渺小的孤舟。
烙印处传来阵阵碎裂般的冰冷剧痛。青鸾依旧昏迷不醒,脸色在风雨中苍白如鬼,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鲜血混着雨水,在她身下积成了小小的水洼。
他们逃出来了。暂时。
但代价惨重。烙印重创,力量枯竭。青鸾濒死。身下是随时可能倾覆的破船,前方是吞噬一切的狂暴海洋。而身后,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组织追兵,以及那个被惊动、不知何时会再次苏醒的深海巨兽“深蓝”。
更深的黑暗中,“方舟之眼”冰冷的注视,如同跗骨之蛆。
还有先祖遗言中指向星辰彼岸的渺茫希望——“织女星”、“星门”、“信标”…
云飞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翻滚的黑暗巨浪。引擎的突突声在风暴中微弱却顽强。
活下去。
找到火种。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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