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那截灰败土黄的“单身狗红线”安静地躺在李二狗手心,像一截凝固的绝望,散发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敖丙手臂上的荧光绿在黑暗中幽幽闪烁,如同倒计时的秒表,每一秒都敲在人心尖上。六十九小时!时间像攥紧的沙子,疯狂流逝。
“丙哥撑不了多久了!这‘单身狗’诅咒,必须立刻、马上、刻不容缓地给杨戬老狗安排上!”李二狗攥紧线轴,指关节发白,眼神里是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月老提供的“贴身之物”和咒语是有了,可怎么接近司法天神府?那可是龙潭虎穴!现在杨戬肯定防得跟铁桶一样,连只苍蝇飞进去都得验明公母!
“咕咕咕!(硬闯是送死!)”精卫的豆豆眼闪烁着数据流,“咕咕咕咕咕!(首播风波后,杨戬府邸的监控法阵和反隐身结界功率全开!连只数据蚊子都飞不进去!)”
“那咋整?”扫把星愁眉苦脸地抱着扫把,“总不能隔着八百里把线扔过去吧?这线看着也不够长啊。”
“不用进去!”李二狗眼中精光一闪,猛地看向扫把星,“老扫!你的霉运!不是能‘精准投放’吗?这次不用你霉人!霉个东西!就霉司法天神府的大门!给那门把手加点‘缘分’!”
他举起那截灰败的红线:“月老说了,这线只要沾上目标的贴身之物或者气息,再念咒就能发动!杨戬每天都要推门吧?那门把手!就是他天天摸的‘贴身之物’!把线的一头,悄咪咪系在门把手上!等他明天一早推门出来,手一握!嘿嘿…缘分不就来了吗?”
“妙啊!”扫把星小眼睛瞬间亮了,“神不知鬼不觉!不用靠近!老扫我霉运穿墙,精准定位个门把手,小菜一碟!”
“咕!(可行!)”精卫也认可,“咕咕咕咕!(但需要极高精度!必须在杨戬推门前瞬间完成绑定!早了会被发现清除,晚了就错过!)”
“那就干!”李二狗拍板,“精卫,你黑进附近几个监控云镜,给我们提供实时画面和门把手定位!老扫,全看你的了!成败在此一举!”
深夜,司法天神府。
高门大户,朱漆大门紧闭,门环是狰狞的狴犴兽首。门楣之上,无形的能量壁垒如同水波般流淌,将整个府邸笼罩其中。门前的白玉台阶纤尘不染,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威严。
距离府门百丈开外,一处不起眼的、被巨大石敢当阴影笼罩的角落。李二狗、扫把星、还有精卫的微型投影屏挤在一起。屏上正是精卫黑进去的、府门区域的监控画面,角度刁钻,清晰地聚焦在那对狴犴门环下方的黄铜门把手上。
“咕咕咕!(目标锁定!门把手!能量波动稳定!结界无异常!)”精卫的电子音压得极低。
扫把星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霉运内敛术”,但周身那点晦气还是让旁边顽强生长的一株仙草迅速蔫巴下去。他枯瘦的手指紧握那截灰败冰冷的“单身狗红线”,小眼睛死死盯着精卫屏幕上的门把手。
“老扫!稳住!”李二狗屏住呼吸,感觉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扫把星没说话,全神贯注。他缓缓抬起手,对着百丈外那个门把手的方向,极其缓慢、极其谨慎地…虚空一捻!
一股微弱到极致、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气流,如同最细的蛛丝,被他强行从体内剥离、压缩、凝聚!这气流没有破坏性,只带着一种极其隐晦的“牵引”和“链接”的霉运特性。气流无视了空间距离和那层无形的结界,精准无比地、悄无声息地缠绕上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成了!第一步!
扫把星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另一只手捏着“单身狗红线”的一端,顺着那无形的灰色霉运“蛛丝”,如同最精密的绣花,小心翼翼地、一寸一寸地向前“递送”!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灰败的土黄色线头,在扫把星精准的操控下,终于跨越百丈距离,如同拥有生命般,轻轻触碰到了冰冷的黄铜门把手!
就在触碰的瞬间!
扫把星眼中精光爆射!枯瘦的手指如同穿花蝴蝶般凌空急点!那截红线如同被赋予了灵性,飞快地、无声无息地在门把手最不起眼的根部缠绕了一圈,打了一个死结!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没有触动任何能量警报!
“咕!(绑定成功!)”精卫的电子音带着压抑的兴奋。
扫把星如同虚脱般,一屁股坐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小脸煞白。李二狗赶紧把他拖回阴影更深处。
“线头留好了!咒语记住了?”李二狗压低声音问。
扫把星点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
现在,就等杨戬自己开门,握住那个被“祝福”过的门把手了!
一夜无话。天色将明未明,正是守卫最容易松懈、神仙也最容易迷糊的时辰。
司法天神府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门,终于发出了“嘎吱——”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打开了一道缝隙。
杨戬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银甲依旧闪亮,三尖两刃刀挂在腰间,额间竖眼闭合,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疲惫。显然,昨晚的首播风波和灭口失败,让他心情极差。他面无表情,步履沉稳地迈出府门,如同往常一样,习惯性地伸出戴着银色手套的右手,准备握住门环下方的黄铜门把手,将门带上。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百丈外,阴影里,扫把星猛地睁大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对着那个方向,无声地、口型清晰地念出了那句充满恶毒诅咒的咒语:
“天煞孤星!地厌人嫌!月老钦定!单身万年!”
咒语念完的刹那!
那截缠绕在门把手上的灰败红线,骤然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死寂的土黄色光芒!光芒如同活物般,顺着杨戬触碰门把的手指,瞬间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
杨戬握住门把手的动作,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仿佛有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冰冷和空虚感,顺着指尖瞬间流遍全身,让他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但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快得让他以为是清晨的凉风,或者昨晚没睡好的错觉。
他并未在意,随手带上了沉重的大门,发出“哐当”一声轻响。然后,他站在府门前那光洁如镜的白玉台阶上,习惯性地环视了一下清晨寂静的街道,准备开始他司法天神“日理万机”的一天。
然而,就在他目光扫过前方街道拐角时,异变陡生!
一股难以言喻的、极其强烈的孤寂感和失落感,毫无征兆地、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心神!仿佛整个世界瞬间褪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冰冷的灰白!那深埋心底、被月老点破的、对“孤独终老”的恐惧,被那截灰败的红线无限放大、引爆!
杨戬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那双深邃冰冷的眼眸,瞬间变得茫然、空洞,甚至…带上了一丝脆弱的水光!
就在此时!
“汪呜?”一声带着点疑惑的狗叫声响起。
哮天犬那棕黑色的身影,正从府邸侧门溜达出来,大概是刚解决完狗生大事,准备例行巡逻。它看到主人站在门口,习惯性地摇着尾巴凑了过来。
在陷入短暂情迷意乱、被无限放大的孤寂感吞噬的杨戬眼中,此刻的哮天犬不再是那条忠心的猎犬,而是这冰冷世界里唯一向他靠近的、散发着温暖和陪伴气息的…“光”!
“哮…哮天…”杨戬的声音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哽咽的沙哑和深情。在扫把星、李二狗和精卫(通过远程监控)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只见这位冷酷无情的司法天神,猛地张开双臂,以一种极其不符合他身份的、近乎笨拙的姿势,朝着刚走到他脚边的哮天犬——狠狠地抱了过去!
“汪呜?!”哮天犬瞬间狗眼瞪圆!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它下意识地想躲,但杨戬的动作太快太突然!
下一秒,堂堂司法天神杨戬,就在自家府邸门口、光天化日(即将)之下,将一脸懵逼、惊恐万状的哮天犬紧紧地、深情款款地搂在了怀里!
杨戬的下巴抵在哮天犬毛茸茸的脑袋上,用那只戴着银甲手套的手,极其“温柔”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哮天犬的脊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绝世珍宝。他那张万年冰山脸上,此刻竟流露出一种近乎悲戚的、被全世界抛弃后抓住唯一稻草的脆弱表情。
更绝的是!
他一边抚摸,一边还抬起头,那双泛着水光的迷茫眼睛,仿佛穿透了空间,精准地“看”向百丈外精卫隐藏的摄像头方向(实则是无意识的扫视),用一种充满感慨、带着无尽孤独和一丝不易察觉炫耀(?)的语气,深情款款地对着空气(实则是怀里的狗)倾诉:
“哮天啊…我的好哮天…”杨戬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舞台剧般的朗诵感,“这偌大的天庭…仙山福地,琼楼玉宇…繁华似锦…可真正懂我的…关心我的…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你啊…”
“汪呜!呜…呜…”哮天犬在他怀里疯狂挣扎,西条腿乱蹬!狗脸上写满了“卧槽主人疯了快放开我!”的惊恐!它脖子上,不知何时,竟凭空出现了一个闪烁着刺眼红光的电子项圈!项圈正中央,几个巨大的LED灯字正在疯狂闪烁:“莫挨老子!”、“救命!”、“有变态!”
这显然是扫把星“精准投放”霉运的附带效果——给狗加了层物理防护和心理呐喊!
但陷入“深情”状态的杨戬,完全无视了哮天犬的挣扎和那刺眼的“莫挨老子”项圈。他沉浸在自己的孤独悲情世界里,抱着狗,如同抱着唯一的救赎,抚摸狗头的手越发“温柔”,甚至开始小心翼翼地梳理哮天犬因为惊恐而炸起的毛发。
“你知道吗,哮天…”杨戬的声音带着一种酒后吐真言的迷离,他把狗头又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下巴几乎贴在狗耳朵上,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充满信任(和极度放松)的语调,喃喃道:
“…只有你…是真心待我…连那最重要的…风火轮…我都只告诉你一个…藏在…蟠桃盛会的主灯里…等着…等着盛会开启…灯亮之时…便是…便是…”
他的话,如同惊雷!透过精卫的远程收音设备,清晰地炸响在李二狗、扫把星和精卫的耳中!
风火轮!
蟠桃盛会!
主灯里!
终极目标位置!确认了!
李二狗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扫把星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叫出声!精卫的数据流疯狂闪动,瞬间锁定了“蟠桃盛会主灯”这个关键词!
而此刻,陷入“单身狗诅咒”深情状态的杨戬,似乎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怀里这“唯一知己”挣扎得太厉害了,那“莫挨老子”的项圈红光也太刺眼了。
他茫然地低下头,看着怀里疯狂扭动、龇牙咧嘴、脖子上红光狂闪的哮天犬,眼神里的迷离水光迅速褪去,被一种极度的错愕和荒谬感取代。
“汪呜——!!”哮天犬瞅准机会,用尽毕生力气,猛地一蹬后腿!锋利的爪子(隔着银甲)在杨戬胸口挠出几道火星子,终于挣脱了那个让它狗生蒙羞的怀抱!它夹着尾巴,西条腿捣腾得如同风火轮(虽然正品还没找到),带着“莫挨老子”的刺眼红光,像一道受惊的棕黑色闪电,“嗖”地一下窜回了司法天神府侧门,眨眼消失不见!逃跑的速度,比上次被冤枉拉屎时还快!
只留下杨戬一个人,僵立在府门前冰冷的白玉台阶上。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正好照在他那张由错愕、茫然、迅速转为铁青、最后黑如锅底的脸上。
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铠甲上那几道新鲜的狗爪划痕,又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怀抱,再感受了一下心底那股被无限放大后又骤然抽空的、如同深渊般的孤寂感…
“嗷——!!!”
一声蕴含着滔天羞愤、无尽杀意和一丝崩溃的、不似人声的怒吼,猛地从司法天神府门前炸响,震得附近屋檐上的瓦片都簌簌作响!
百丈外,阴影里。
李二狗、扫把星和精卫的投影,互相对视一眼,同时缩了缩脖子,然后无声地击了个掌。
“绿狗侠”悄无声息地启动,幽蓝的悬浮引擎亮起,载着窃喜和终极目标情报,如同幽灵般滑入渐亮的晨曦中,消失不见。
司法天神府门前,只留下杨戬那孤零零的、散发着冲天煞气的背影,和他脚下被哮天犬慌乱中撞翻的一辆…散发着可疑气味的、路过的“千年仙鹤粪”清洁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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