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洞秘密基地的空气，刚从杨戬录音带来的冰冷愤怒中稍微回暖，就被一股新的、难以言喻的气息入侵了。
这气息不臭，但极其微妙。像是陈年旧书在潮湿角落发霉的味道，又混合了晒不干的抹布、踩扁的狗屎运符咒、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下水道反味。它不霸道，却无孔不入，顽强地渗透进每一个角落，顽强地宣告着“我来了”。
正对着那份刻录着杨戬卑劣录音的灵玉芯片，咬牙切齿地制定“复仇计划A到Z”的李二狗和敖丙，同时动作一僵，鼻子不自觉地抽了抽。
敖丙的反应尤其剧烈。他几乎是瞬间就从破折叠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他那张刚恢复了些血色的俊脸瞬间又白了三分，眉头拧成一个死结，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警惕和生理性的抗拒。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飞快地划动，带起细碎的冰晶，瞬间在身前构筑起一道薄薄的、散发着凛冽寒气的冰雾屏障，试图将那无形的“霉味儿”隔绝在外。
“何方妖……呃，何方道友造访？”李二狗也警惕地站起身，挡在放着关键证据的桌子前，目光锐利地扫向桥洞唯一的入口方向。他手里己经悄悄扣上了一张皱巴巴的、画着扭曲鬼画符的“清洁符”——这是之前从财神府顺的边角料，聊胜于无。
“咳咳……别紧张，别紧张，自己人！自己人！”一个带着点沙哑、又透着股莫名亢奋的声音，伴随着“沙沙”的脚步声，从昏暗的入口处传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把巨大无比的、造型极其古朴的扫把。扫把头是用某种不知名的枯黄草茎扎成，看起来饱经风霜，草茎间还顽强地夹杂着几片枯叶和可疑的灰色絮状物。扫把杆则是乌黑的、油光发亮的木头，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一些意义不明的刻痕。
然后，一个身影才从扫把后面闪了出来。
来人身材不高，甚至有点佝偻，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了几个同色补丁的灰色旧道袍。袍子下摆沾着些泥点，袖口也磨得起了毛边。他头发花白稀疏，在头顶随意挽了个道髻，用一根磨秃了头的木簪固定着。一张脸瘦削，皱纹深刻，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找到了组织的兴奋光芒。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肉眼几乎不可见却能被感知到的灰色“霉运光晕”，那股子微妙的“霉味儿”源头正是他。
他背上，就斜斜地背着那把巨大的、几乎比他本人还高的扫把。
“扫……扫把星？！”李二狗失声叫了出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位在天庭属于边缘人物、人见人躲、花见花谢的霉运之神，怎么会找到他们这个犄角旮旯的秘密基地？
敖丙的脸色更冷了，身前的冰雾屏障又凝实了几分，警惕地盯着扫把星：“星君驾临，有何贵干？”语气里没有半分欢迎，全是“你离我远点”的潜台词。他不动声色地又往旁边挪了半步，离李二狗……以及李二狗身上可能残留的“黄金马桶余韵”也远了点。
“嘿嘿，贵干谈不上，贵干谈不上！”扫把星搓着手，脸上堆满了热情洋溢却怎么看怎么有点讨好的笑容，那笑容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绽开，显得格外……辛酸？他往前凑了两步，那股子霉运气息顿时浓郁起来。
“停！”敖丙和李二狗异口同声，同时后退一步。敖丙的冰雾屏障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侵蚀。
扫把星脚步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很快又被亢奋取代。他毫不在意地放下背后的巨大扫把，倚靠在桥洞潮湿的墙壁上，然后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八卦和同仇敌忾的光芒：
“二位壮士！李二狗兄弟！敖丙太子！久仰久仰！我老扫……咳咳，本星君，在基层摸爬滚打多年，消息还是有点灵通的！”他得意地挑了挑眉，“听说……你们二位，正在下一盘大棋？目标首指我们那位高高在上、道貌岸然的司法天神——杨戬杨大人？”
李二狗和敖丙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和警惕。这事他们做得极其隐秘，这扫把星是怎么知道的？
“星君说笑了，”敖丙声音冰冷，“我们只是在此小聚，并无他意。”
“嗐！太子殿下，您就别瞒我老扫啦！”扫把星一拍大腿，动作幅度有点大，带起一小股灰尘，“杨戬那厮，仗着自己是司法天神，鼻孔朝天，看谁都是蝼蚁！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基层神仙’，那是呼来喝去，动辄训斥，仿佛我们身上的‘气运’玷污了他那高贵的仙躯！”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差点飞出来，幸好被敖丙的冰雾屏障挡了回去。
“最可气的是！”扫把星咬牙切齿，眼中燃起愤怒的小火苗，“上次蟠桃园外围清洁评比大会，我老扫兢兢业业，负责的区域连一片桃叶都没落下！结果呢？就因为本星君‘路过’了一下评委席，给王母娘娘的裙摆‘不小心’带起了一丁点肉眼难辨的浮尘……杨戬那厮，当着所有基层仙官的面，斥责我‘霉运缠身，影响大会祥瑞’，扣了我整整三百年的功德点啊！三百年的血汗钱！”他捶胸顿足，痛心疾首，仿佛被挖了心头肉。
李二狗听得嘴角抽搐，这理由……很杨戬，也很扫把星。
“所以！”扫把星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找到组织的兴奋，“听说你们要搞他？带我一个！必须带我一个！我老扫豁出去这身霉骨头，也要让他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流年不利’！”
李二狗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这位浑身散发着“不靠谱”气息的霉运之神：“星君……您这心意我们领了。但……我们这事，风险很高，对手很强。您这……”他斟酌着措辞，目光扫过那把巨大的、沾着不明物质的扫把，“……您这专业，似乎不太对口？”
“嘿！李兄弟！你这可就看走眼了！”扫把星一听，顿时急了，挺了挺佝偻的腰板，脸上露出一种“你侮辱我专业”的愤慨，“谁说搞杨戬就非得打打杀杀？咱老扫玩的是技术流！是精准打击！是让他身败名裂于无形！”
他神秘兮兮地再次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只要你们……能想办法把我带进蟠桃会！就带进去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着三界有头有脸的神仙大佬的面，摔个结结实实、惊天动地的狗吃屎！让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彻底碎成八瓣！把他那点高高在上的司法天神尊严，摔进尘埃里！”他说得唾沫横飞，手舞足蹈，仿佛己经看到了杨戬当众扑街的精彩画面。
“蟠桃会？摔狗吃屎？”敖丙眉头皱得更紧，脸上写满了“你确定不是在逗我”以及“离我远点，霉气要过来了”。
“空口无凭！”扫把星看出了两人的极度不信任，立刻祭出杀手锏。他手忙脚乱地在身上那件旧道袍里摸索着，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皱巴巴、边缘磨损严重、甚至还沾着几点可疑油渍的……文件夹？
那文件夹的材质似乎是某种劣质的硬纸板，封皮是俗气的大红色，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金色墨水写着几个大字：
【天庭特级人才档案】
姓名：扫把星（专业职称：特级霉运调控师）
求职意向：为正义事业贡献精准可控霉运打击力量！
李二狗和敖丙的眼皮同时剧烈地跳了一下。
扫把星宝贝似的翻开他那份“特级人才档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抑扬顿挫、充满自豪的语调，开始朗读他的“辉煌战绩”：
“咳！请看个人主要成就及项目经验！”
“项目一：灵山法会地面防滑系数优化测试”
* **时间：** 佛历XXXX年
* **地点：** 大雷音寺正殿
* **目标：** 验证顶级金莲台在无预警状态下的瞬时摩擦力变化阈值。
* **成果：** 成功引导目标人物（如来佛祖）于宣讲核心佛法‘众生平等’时，在亿万佛徒注视下，左脚精准打滑0.73秒，带动金莲台侧倾15度，并伴随一声清晰可闻的‘呃？’（注：此声被现场录音法器永久记录，项目效果拔群，极大提升了与会者对‘无常’真谛的体悟）。项目荣获‘年度最具启发性意外事件’提名（后被灵山公关部强行压下）。
“噗——！”李二狗一个没绷住，首接笑喷了。让如来佛祖在法会上当众脚滑？还他妈是在讲“众生平等”的时候？！这战绩……太硬核了！太作死了！
敖丙的冰山脸也裂开了一道缝隙，嘴角疯狂抽搐，身前的冰雾屏障都波动了一下。
扫把星仿佛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更加卖力地翻到下一页：
“**项目二：观音大士玉净瓶杨柳枝生态健康监测**”
* **时间：** 道历XXXX年
* **地点：** 南海普陀山紫竹林
* **目标：** 评估顶级仙植（玉净瓶杨柳枝）对极端微观环境扰动的应激反应。
* **成果：** 成功诱导目标仙植（杨柳枝）于观音大士主持‘甘露遍洒’法会前夕，突发不明原因‘爆痘’现象（症状表现为：枝体表面瞬间增生三百六十五颗晶莹剔透、大小均匀的‘功德水泡’），持续三天无法消退，导致法会延期。项目有力证明了仙植也存在‘青春期烦恼’，为天庭植物病理学研究开辟了新方向（注：此研究方向目前被观音院列为禁忌）。”
“噗哈哈哈哈！”李二狗彻底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爆……爆痘？！杨柳枝爆痘三天？！哈哈哈哈！观音菩萨没把你玉净瓶里的水全泼你头上真是慈悲为怀啊星君！”
敖丙也用手抵着额头，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冰雾屏障差点维持不住。这简历……每一行字都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这扫把星能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个奇迹！他这份“霉运”，绝对是精准可控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专挑大佬下手，还特么能总结成“科研项目”！
扫把星对两人的爆笑毫不在意，反而挺起胸膛，一脸“看吧老子专业吧”的自豪。他翻到简历最后，指着“专业技能”一栏：
“**核心技能：** 精准可控霉运投放（误差率＜0.001%）；
高强度霉运场域构建与维持；
跨物种、跨空间霉运连锁反应诱导；
霉运效果定制化服务；
求职优势：百无禁忌，不畏强权（反正都得罪光了），性价比极高（自带干粮，只需管蟠桃会入场券）！”
念完，扫把星“啪”地一声合上他那份惊世骇俗的简历，目光灼灼地看着李二狗和敖丙，充满了期待：“怎么样？二位老板？老扫我这业务能力，够硬吧？带我一个！保证让杨戬那厮在蟠桃会上，成为三界最大的笑话！让他也尝尝什么叫‘社死’！什么叫‘求锤得锤’！”
李二狗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花，和敖丙交换了一个眼神。敖丙虽然依旧嫌弃地维持着冰雾屏障，但眼中那份极度的不信任己经被一种……嗯，混合着荒诞和“这货或许真能行”的奇异光芒取代。
一个能让如来脚滑、让杨柳枝爆痘的主儿，让杨戬在蟠桃会上摔个狗吃屎……听起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星君，”李二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严肃一点，但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您这份简历……确实……震古烁今，独树一帜。”
扫把星眼睛更亮了。
“不过，”李二狗话锋一转，“蟠桃会守卫森严，名单审核极其严格，您这……身份特征又如此‘鲜明’，想混进去，难度系数堪比让杨戬自己把风火轮吐出来。”
“这个好办！”扫把星立刻拍胸脯，胸前的旧道袍又扬起一小股灰尘，“我老扫在天庭基层混了无数年，门路还是有一点的！我知道一条……呃，相对不那么‘祥瑞’的后勤运输通道，只要你们能搞到两张最低级的‘临时帮工’腰牌，我就能跟着混进去！至于我这‘气息’……”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不算太整齐的牙，“我最近研发了个新技术，‘霉运内敛术’！只要我不主动施展大范围技能，短时间内可以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平平无奇的……呃，有点倒霉的老清洁工！保证不会提前暴露！”
为了证明，扫把星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憋。只见他身上那层淡淡的灰色霉运光晕，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内敛，最后完全消失不见！连带着那股子微妙的霉味儿，也大幅度减弱，虽然仔细闻还有一点，但己经属于“这个老头可能只是不爱洗澡”的范畴了。
李二狗和敖丙再次惊讶地挑眉。这技术……有点东西啊！
“怎么样？”扫把星眼巴巴地看着两人，像极了等待面试结果的求职者，“给个机会？我老扫保证不拖后腿！指哪霉哪！效果包您满意！事成之后……嘿嘿，能让我在蟠桃会角落蹭个座，尝个最小的桃子就行！”
李二狗看向敖丙。敖丙沉默了几秒，最终，看着扫把星那充满期待的眼神，再想想杨戬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以及录音里那句恶毒的“爱而不得”，他缓缓点了点头。冰雾屏障悄然散去。
“成交！”李二狗伸出手，豪气干云，“欢迎加入！扫把星同志！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冤种复仇者联盟’了！目标：蟠桃会！任务：让杨戬摔个惊天动地的狗吃屎！”
扫把星激动得浑身颤抖，赶紧伸出自己枯瘦、布满老茧的手，小心翼翼地、象征性地跟李二狗沾了沾指尖，然后又对着敖丙的方向拱了拱手，脸上笑开了花：“多谢老板！多谢太子！我老扫一定全力以赴！保证完成任务！让那杨戬……嘿嘿嘿……”他发出一串意义不明的、充满了期待和幸灾乐祸的奸笑。
李二狗收回手，不动声色地在裤子上蹭了蹭指尖，看着眼前这个背着巨大扫把、一脸亢奋的“特级霉运调控师”，再想想口袋里装着杨戬罪证的灵玉芯片，以及旁边站着的龙宫太子……
冤种复仇者联盟，从两人小队，正式升级为三人组合！战力呈几何级数倍增！
杨戬老狗，你的好日子，和你的裤衩……啊不，是你的威严，很快就要一起在蟠桃会上碎成渣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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