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晓晓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可能伤到了他。她转身看向少年，昏黄的灯光下，杨书铭低垂着头，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像是要缩进地里去。
“天啊，你太厉害了！”朱晓晓真心实意地赞叹，“这可是双面绣！我在海市的百货公司见过，一块要卖十几块钱呢！”
杨书铭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真的吗？你不觉得...男孩子学这个很奇怪？”
“怎么会！”朱晓晓把绣帕放回桌上，手指轻轻抚过精致的兰花图案，“这手艺多少人想学都学不来呢。”
少年的脸颊泛起红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软。他小声说：“你喜欢什么花样？我...我可以绣一个送你...”
朱晓晓一时语塞。眼前的少年太过美好——粉白的脸颊，水润的眼睛，还有那羞涩又期待的表情。昏暗的光线给他镀上一层柔光，让人忍不住想...朱晓晓猛地掐了自己一把，暗骂自己禽兽。
“晓晓？”杨书铭疑惑地唤道，见她发愣，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啊？哦！”朱晓晓如梦初醒，下意识摸了摸鼻子，确认没有流鼻血，“都行，你随便绣。不过...”她突然正色，指着带来的东西，“现在最重要的是高考！这鸡你记得炖了吃，奶粉每天喝一杯...”
话没说完，她就像被火烧了屁股似的往门口冲：“我先走了！你好好复习！”
“等等！我送你——”
“不用！”朱晓晓己经冲到了院子里，夜风拂过她发烫的脸颊。她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喊道：“考前别熬夜！”
首到跑出巷子，朱晓晓才放慢脚步，拍着胸口平复心跳。十五岁！那孩子才十五岁！她怎么能对一个小少年产生那种念头？朱晓晓啊朱晓晓，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夜风清凉，她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少年羞涩的笑容，和那双会做点心、会刺绣的灵巧的手。
“再养养...再养养...”她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
周末，红石小区
周末正午的阳光透过纱窗洒进客厅，朱晓晓踩着饭点推开了家门。
“爸，我回来吃饭了。”她熟门熟路地换上拖鞋。
陈兵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手中的《工人日报》翻得哗哗作响。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半截香烟还在袅袅冒着青烟。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钱芬芳探出那张擦着厚厚雪花膏的脸：“晓晓来啦？先看会儿电视，红烧肉马上出锅。”她转身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好戏就要开场了。
三人围坐在八仙桌前，朱晓晓刚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红烧肉，钱芬芳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晓晓呀，我上次听厂里人叫你朱晓晓，这是叫错了吧？”她故作关切地给陈兵碗里添了勺汤。
朱晓晓筷子一顿，抬眼对上后妈假惺惺的笑容。她从容地把肉送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完才开口：“没错，我上月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转头看向父亲，“爸，您不会介意吧？”
陈兵放下酒杯，玻璃杯底在桌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随你。当年就说好让你跟你妈姓，后来...”他摆摆手，又给自己斟了杯二锅头，“你姥爷待我不薄。”
钱芬芳手里的汤勺“当啷”掉进碗里。她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把香火看得比命重的年代，丈夫竟对改姓这种事无动于衷。她精心准备的挑拨就这么轻飘飘落了空。
“钱阿姨，”朱晓晓忽然笑吟吟地望过来，“您与其操心我的名字，不如多关心关心爸爸。”她意有所指地扫过后妈平坦的小腹，“这都结婚几个月了，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弟弟呀？”
钱芬芳脸色瞬间煞白。她藏在桌下的手死死攥住围裙——那些从乡下求来的偏方，那些捏着鼻子灌下的苦药，怎么就不见效呢？
“这、这种事要讲缘分的...”她强撑着笑脸，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陈兵“啪”地放下筷子：“吃饭。”
饭桌上顿时只剩碗筷碰撞的声音。朱晓晓低头扒饭时，看见钱芬芳那双崭新的塑料凉鞋正在桌下不安地蹭着地板，鞋面上沾着的葱花随着动作一颤一颤。
窗外知了叫得正欢，谁也没注意钱芬芳盯着朱晓晓后脑勺时，眼里闪过的怨毒
吃完饭，钱芬芳叫住朱晓晓
钱芬芳走过来突然亲热地拉住朱晓晓的手，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老陈，天大的喜事！街上老刘饭馆看上咱家晓晓了，托人来说亲呢！”
陈兵终于放下报纸，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刘家？听说生意不错？”
“何止不错！”钱芬芳眉飞色舞地掰着手指数，“三层楼的饭馆，家里就一个独苗，早就是万元户了！”她凑近压低声音，“晓晓今年十五，先定亲，过两年就能过门。这么好的条件，晚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陈兵点点头，转向女儿：“你去相看相看，合适就先定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
朱晓晓乖巧地应了声“好”，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诮。钱芬芳真当她是乡下没见过世面的丫头？就刘家那个满脸麻子的儿子，连杨书铭一根手指都比不上。不过现在虚与委蛇罢了，到时候一句“不合适”就能推掉。
她慢条斯理地理了理头发，瞥见钱芬芳志得意满的神情，心里冷笑：这后妈要是敢耍什么花样，她朱晓晓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那就这么定了，下周末在家里见面。”钱芬芳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仿佛己经看到厚厚的彩礼钱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朱晓晓随意地摆了摆手，转身就往人民公园赶去。虽说程哥那边新招了人手，但她总觉得不去看看心里过意不去。
刚到公园，朱晓晓就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程哥的摊位前人头攒动，挤得水泄不通。她连忙挽起袖子挤进人群：“程哥，你先去吃饭，这里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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