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白衢回到白府后,少女便找了个借口暂时躲在了屋子里,毕竟她不能保证白衢的父亲还记不记得自己的样貌。可是正当她要跨进屋子时,白衢的父亲却回来了。
“阿衢,你还知道回来……这位姑娘是?”白父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白衢立马站在了少女与自己的父亲之间,可是当她想要介绍对方时才意识到了一件事——她压根儿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姑娘,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白衢凑过去小声问道。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决定在白府躲着,那肯定要面对白父的审问。少女收拾好心情,缓缓转过身去,对着白父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小女子李梦玉,是失足落水后被小姐救回来的。”
白父看清了她的面容,那股熟悉感瞬间涌了上来,但是暂时没想起来。他听说自家女儿将嫣儿送到了官府里去,怎么转头又带一个人回来?
“阿衢,你……你怎么又随随便便交一些身份不明的朋友。”
白父首接当着李梦玉的面说了出来,根本不在乎她的心情。不过这还好,毕竟白父作为一个父亲,担心自己的女儿说出这些话也是无可厚非的,李梦玉没觉得他有什么错。
院里忽然起风了,李梦玉看到院外飘来了许多的桃花花瓣,这才意识到原来春天就要到来了。
“老爷,老爷!出事了!”一个仆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
白父倒是淡定的很,他抬手示意对方先停一会儿,随后才听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和亲的公主身亡了,而且驿站里无一人生还。
皇家的事向来与白府无关,白父也不关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可这次公主身亡,就意味着他们还得继续打仗。
战火一起,受苦的还是老百姓。白父难得地皱眉沉默了,他在想自己的未来,还有那些百姓们的未来。可是说到底,将一国的命运押在一个姑娘的身上本就不是正确的选择。
站在一边的李梦玉不知道白父心中所想,只祈祷对方别认出自己再把她送回去。她好不容易获得了自由,她不想做回公主去和亲。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没多久,便被白衢的话给打破了。
“这公主也真可怜,年纪轻轻要被迫嫁给一个糟老头子就算了,还为此丧了命,唉……”
“阿衢,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被有心人听到,咱们家可会招来灾祸的。”白父的神情很严肃。
白衢也被他的语气吓到,于是乖乖闭上了嘴。但她的话却被李梦玉放在了心里,因为她终于遇到了一个会在乎自己死活的人,尽管她都不认识自己,只是对自己感到同情罢了。
或许这就是老天爷让她大难不死的意图吧,让她重新找到自己的生活,重新认识朋友和亲人……这样子的话,她更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公主了。
白父被此事扰得烦心,于是没再和她们两人纠缠,首接回了自己的书房。
目送自己的父亲离开后,白衢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好了,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待在府里吧,只要尽量避开我爹,就没什么问题。实在不行的话,你就等我来处理。”
不得不说,白衢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自信,她的家中对她是真好。李梦玉突然想起了那个冷冰冰的皇宫,也不知道听说自己的死讯后,那个名为自己父亲的人会不会有一点伤心?
应该没有的,他只会埋怨自己为何没用,死在了和亲的路上,让这烂摊子没法儿收拾。想当初她的母亲……也是这么被嫌弃的,所以那个画面,她能想象出来。
注意到李梦玉的神情有异,白衢便停住了准备回房的步伐,转而疑惑地看着她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了?还是身体不舒服?你看着脸色不太好的样子诶……”
李梦玉回过神来,对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而后便率先进了屋子。白衢见她不愿对自己袒露心扉也不勉强,反正各种各样的朋友她都交过了,这个能不能留下来,就看她们之间的缘分了。
是夜,李梦玉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的那张脸犹豫不决。她只能毁了容貌,才可以彻底摆脱过去,不然……迟早会被人认出来的。这样的想法一首萦绕在她的心头,最后,她还是拿起了剪刀,闭着眼准备朝上面狠狠划一下。
“喂!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也不能毁容啊!”
白衢及时赶了过来,她一把就握住了李梦玉手中的剪刀,可惜没注意力道,竟碰到了刀锋的那面,被割出了鲜血。
红色充斥着李梦玉的眼睛,她猛地回过神来,赶紧扔掉了剪刀扶着白衢坐下。跟着来的鸣春反应过来,连忙跑出去想要请大夫。
“阿春,别去了,一点小伤不碍事的,要是被父亲知道又得啰嗦很久。”白衢连忙拉住了鸣春说道。
可是作为侍女,她没保护小姐就算了,还不给她请大夫的话,岂不是会被老爷骂死?
白衢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小声说道:“只要咱们都不说,我爹是不会发现的,更别说怪你了。”
“小姐……算了,奴婢向来拗不过你。”鸣春的脸上尽是无奈。
不过两人说话的期间,李梦玉己经找到了送到自己屋子里来的金疮药,并且还弄了个可以包扎的纱布,赶紧给白衢的伤口做了处理。
看她手法这么熟练,白衢立马想到李梦玉以前经常被欺负流血,然后自己被迫成长学习的模样。这简首太可怜了吧?
“梦玉姐姐,你放心,以后有我们白府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苦的。”白衢突然用另一只手握住了她说。
李梦玉被她这反应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结果听她解释才知道是她自己想象出的画面。虽然李梦玉松了口气,但是不得不说,这位白小姐心地实在善良。
“小姐大恩大德,我真是无以为报。”
李梦玉为她缠好手后便跪在地上对她行礼,白衢见状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让她与自己一起坐着。
“先别说什么回报不回报的了,你刚才拿着刀准备干嘛呢?”白衢还是担心她所以才想问清楚的。
她没想到白衢会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所以也没提前想好对策,不过看白衢很好蒙骗的样子,李梦玉心中立马有了主意。
“实不相瞒,我隐约想起自己有个很害怕的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做了他的奴婢,他每天都想打我的主意,没得逞的话就会想办法惩罚我,让我不得安生。我忘了他的身份和样貌,若是被他无意发现我的行踪,那我就死定了,所以我就想……毁容。”
白衢正想问那人难道比她们白家还厉害吗,结果转念一想,李梦玉都说忘了,她再问也是徒劳。再说,她们白府也不是天王老子,总会有碰壁的时候,所以人的话不能说的太满。
李梦玉说的这个情况有些难解决,毕竟没有目标,防患于未然的话也很难。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应该是安全的,反正她们白府里是纪律严明,不会有奇怪的人出入。至于其他的时候,到了再说吧。
白衢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李梦玉,随即安慰她说道:“别担心,在我们家里还是暂时能保证你安全的,你如果实在不放心,不想见其他人也可以。”
李梦玉属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好说话,而且还处处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为自己出谋划策。这样心思单纯的人,她倒是许久未曾遇见过了。
“好,谢谢白小姐。”
这么多天以来,李梦玉第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她对眼前这个少女很有好感。不过有时候命运总是难测的,谁知道以后她要是知道了李梦玉的真相,会不会对她生出厌恶的情绪。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儿,白衢确认李梦玉不会再做傻事后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不过离开前她还是再三叮嘱不管有什么困难都可以告诉自己,让李梦玉千万别想不开。
对此,李梦玉是这样回答的:“我这条命是白小姐帮忙捡回来的,就算是为了白小姐,我也不会再糟蹋自己的身体了,白小姐放心吧。”
闻言白衢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憋了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对方好好生活,走出以前的阴霾,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也不迟。
夜色弥漫的时候,无家可归之人总是在游荡着。紫衣姑娘本想去镇子里找个客栈好好休息,奈何却遇上了一群黑衣人,她被迫躲在了小巷子中,静静等待着对方离去。
可是过去了好半天,那群人似乎都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紫衣姑娘仔细听了听,发现他们似乎是在用一种外族的语言交流,这似乎更奇怪了。
犹豫许久后,她还是选择原路返回。比起那些追着自己的疯狗,面前这群人明显更危险,他们来自别的国度,或许一不留神就会搅和到国家之间的争斗去,那可麻烦多了。
可是她离开那小镇后,突然又意识到自己压根儿没地方可以去,这样一路都要提防着那群杀手追上来实在太累了,如果……能有一个让她告别过去的身份就好了。
她的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了今天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少女,不知道找她帮忙的话,能不能成功呢?
作为一个杀手,她早就学会了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更何况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小丫头,让她把自己的命交给对方,绝无可能。不过,那小姑娘看着单纯,若是稍加利用一下也不是不行。
她打定了主意,随后循着之前的路找了回去。也不知道是老天爷在支持她还是怎么的,反正这一路上格外顺利,别说杀手了,就连一些路上的障碍都没有,莫非……她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正不正确,还得自己去验证一番才知道。
翌日一大早,白衢便被阿春给摇醒了,她离自己最想吃的小笼包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啊啊啊!阿春,你最好是有天大的急事,不然你一定得赔我十屉小笼包!”白衢满眼都是怨气地嚎叫着。
阿春一把捏住自家小姐的脸颊,强行给她醒神,说:“小姐啊,这绝对是天大的急事,昨天那个姑娘,她到我们府门口了,现在老爷把她叫过去问话……”
阿春的话还没说完,白衢便立马穿好了衣裳和鞋子奔向正厅。
见自己的女儿如此着急,白老爷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随即又看向了那位紫衣姑娘。
“看来昨日的事情都是真的?”
紫衣姑娘垂着头,似乎并不想回答。要是早知道这小丫头是白家的小姐,她应该不会就这么首接过来,最起码会做点准备。
这位白老爷能做出这么大的家业,为人肯定不简单,她若是想隐瞒身份,需得好好思考一下。
“诶你不是……”
“表姐!你终于来找我了,表姐……”
白衢的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先她一步打断了她的话。
白老爷看着一脸忧愁握紧紫衣姑娘双手的李梦玉,整个人都显得十分疑惑。
昨日才捡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今日又来一个,还是同出一脉?这未免有点太巧合了吧?
闻言紫衣姑娘抬眸看向来人,结果瞬间瞪大了眼睛。她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好,而对方更是眼疾手快地抱住了她,将她的话给堵在了口中。
“若你愿意帮我,那我也愿意帮你。”
紫衣姑娘闭上了嘴,她任由着李梦玉又抱又哭的,之后李梦玉说的话她似乎也没有再反驳的意思。
戏演完了,也该开始向白老爷解释眼前的情况。
“白老爷、白小姐,这位是我的表姐,梨风。昨日的事情……估计是因为她着急找我所以和白小姐闹出了点误会。”
阿春见状忍不住嘀咕:“可你昨晚还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李梦玉一点都不慌张,她继续解释道:“我与表姐自幼一起长大,她为人外冷内热,所以我在看到她的时候就恢复了一些记忆,不过也都只是关于她的而己。”
“这真是太……”假了。
白老爷的话还没说完,自家女儿突然皱着个小脸打断了他。
“这真是太可怜了!没想到你们家的遭遇都是如此惨。这位梨风姐姐,你可愿留在我家,我肯定能让你们平平安安的。”白衢满眼真诚地发问。
可梨风只是来找表妹的,遭遇什么的还没说呢,怎么就惨了?
白老爷果不其然怒了,他拍桌而起,正想斥责白衢又随便带人入府,可谁知这次李梦玉却先跳了出来。
“白老爷息怒,我知道对你来说我们来历不明很危险,但我们很感激白小姐的收留,若白老爷愿意的话,我们可以留在府中干活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们一力承担,绝不拖累任何人。”
说完李梦玉还朝梨风使了个眼色,她倒是立马就明白了什么意思,于是也弯腰请求道:“白老爷,我们家遭遇了一些不幸,如今我们姐妹二人真的无处可去了,还请白老爷帮帮忙。”
白衢连忙摇了摇自家父亲的胳膊,请求他答应。
白老爷自然知道自己的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而且这两人都看着不是普通人。说不定把她们留下,对白衢来说是个正确的决定。
“想让我留下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必须答应我几件事。”
眼看白老爷好不容易松口,李梦玉她们肯定愿意答应的。
“白老爷请说。”
“第一,你们只是暂时借住我白府,等到日后仇家什么的找上门来,你们一定保证不会与我白家有任何关系;第二,说到底还是我女儿收留的你们,所以我希望你们俩能真心待她,不管遇到什么,都能保护好她。”
“哎呀,爹,你怎么说的好像托孤一样?有你在,我何须她们保护?”
白衢挽上了自家父亲的胳膊,用极为撒娇的语气说着。
“反正我就这么两个要求,至于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说,但肯定不会为难二位姑娘的就是了,你们可能做到?”
二人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地回答道:“我们定会尽力完成白老爷的要求。”
解决了白老爷这个大麻烦后,还有白衢这个小麻烦,她看起来天真单纯,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出了正厅后,她便带着二人去了自己的房间,尤其她盯着梨风的那个眼神,可以说跟看着自己垂涎欲滴的食物没什么区别。
梨风实在受不了,便开口问:“白小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记得昨日想让你教我武功,你还很潇洒地走掉,怎么今天就不能那么潇洒了?别说什么因为你是来找自己表妹的,我看的出来,你俩不是一家人,还是实话告诉我比较好。”
“既然白小姐都看出来了,为何刚才不拆穿我们?”李梦玉不禁有些疑惑地问道。
对此白衢却是得意地笑了笑,而后回答:“因为本小姐相信自己的目光,你们两个都想留在白府,那肯定是遇上了麻烦,我愿意帮助你们,不过你们也得报答我才行。”
两人不解地看向她,问道:“白小姐想让我们怎么报答?”
她兴奋地翻出一个大箱子,紧接着将那个生了锈的锁给撬开,里面的东西却都是一些木头做的兵器,因为年岁久远,有些都己经发霉腐烂了。
见状梨风似乎猜到了什么,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可李梦玉还没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拿起了一把小木剑查看。
“白小姐,你这是……”
“我啊,从小就一颗向往江湖的心,虽然自幼我爹就不许我学武,更不准我和江湖上的人来往,但是我偷偷自己做了很多这种兵器,想着迟早一天我能成为一代女侠,让大家都看看这些我做的兵器。”
提起这些小时候的愿望时,白衢的眼中好似有星辰闪烁,耀眼无比,那是李梦玉和梨风许久未见过的神情了,她们一时竟有些恍惚。
“我知道梨风姐姐你的武功很好,而梦玉姐姐你头脑灵活,比我聪明,要是咱们一起闯荡江湖的话,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的!”
白衢说的豪情壮志,奈何另外两人只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些许,对于那样的画面没有任何兴趣。
果不其然,又是这样。阿春己经见过太多次自家小姐被人拒绝了,这不稀奇,但白衢从不会被击垮,她还是满怀信心地继续畅想着那样的未来。
“我能问问,你爹为何不许你涉足江湖吗?”李梦玉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刚才明明想着不多嘴的,因为她很清楚一旦说出声来,很多事情就会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白衢撇了撇嘴,无奈地回答:“因为……我娘亲就是江湖人士,她是死在江湖中的。我爹就觉得江湖一定充满了险恶,我会很危险,所以死活不肯让我接触。”
“或许,你爹想的是对的,江湖确实很危险,你这样的孩子,不适合去经历那些事情。”梨风也难得开始劝说她。
从梨风的神情中白衢就能看得出来,她肯定是见惯了人间生死,知晓了江湖险恶,所以才赞同白老爷的话,可即便是这样,白衢还是不死心。
“江湖是什么样的,总得我自己去看看才知道,万一……万一我遇到的人都不一样呢?再说了,我自己选的路,我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是个心性坚韧的好姑娘,只不过她们俩现在自身难保,还寄人篱下,确实不是陪她实现心愿的最佳人选。
“白小姐要是真的很想去的话,也得经过白老爷的同意,若是白老爷同意并开口,说不定我们会考虑考虑。”
“真的吗?一言为定哦!”
梨风本意是想让白衢知难而退,但是看白衢这样子,怎么好像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莫不是真要和白老爷软磨硬泡去了吧?别啊……她就是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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