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苏丹朱巴，联合国办事处，空调发出垂死般的嗡鸣。
洛晨曦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盯着办公桌对面那位联合国官员不断开合的嘴唇，却只捕捉到几个刺耳的词汇："临时签证"、"到期"、"遣返"。
"您是说，"晨曦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萨拉必须回到卡里姆村？"
"根据《难民法》第17条，无人陪伴未成年人应优先安置在原籍社区。"官员推了推眼镜，镜片上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当然，前提是当地安全局势允许。"
晨曦差点笑出声——卡里姆村上周刚遭遇新一轮空袭，老奥莫托带着幸存村民逃往边境，现在那里只剩下一片焦土。
"萨拉的爷爷是村里的传统医师，现在下落不明。"晨曦努力保持专业语气，"让她回去等于..."
"我理解您的情感投入，医生。"官员打断她，"但规定很明确——除非有血缘亲属收养，否则战区儿童不能随意跨境安置。"
"那医疗学徒签证呢？无国界医生组织有先例..."
"适用于16岁以上受训人员。"官员点击几下鼠标，调出一份文件，"您的小学徒才8岁，对吧？"
晨曦的视线落在官员身后的世界地图上——那些蜿蜒的国境线此刻像监狱的铁栅栏。三个月前，她带着萨拉穿越枪林弹雨时，以为最难的时刻己经过去。现在才明白，真正的战场在文件柜和条款编号之间。
走出办事处，热浪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晨曦站在台阶上，看着马路对面等她的萨拉——女孩正踮着脚给一棵营养不良的金合欢树浇水，哼着自编的歌谣。那棵树是他们两个月前一起种下的，用的是老奥莫托给的种子。
"萨拉。"晨曦蹲下身，平视女孩的眼睛，"记得我们说过要申请让你留在医疗队的事吗？"
萨拉点点头，脏兮兮的小脸上眼睛亮得像两颗黑钻石："我能当真正的医生助手了？"
"还需要...更多文件。"晨曦选择着词汇，"这期间你可能要暂时..."
"回村子？"萨拉突然问，声音出奇地平静。
晨曦喉咙发紧："你怎么知道？"
"阿玛尔说签证像魔法，会消失。"萨拉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圈，又把它擦掉，"但我不怕，爷爷说金合欢树能活200年，我会找到他的。"
这个回答像钝刀般缓慢地切开晨曦的胸腔。萨拉不知道村子己经不复存在，不知道爷爷可能己经...她猛地站起身，拉起萨拉的手。
"走，我们去打电话。"
医疗基地的通讯室里，卫星电话接通日内瓦的等待音格外漫长。当父亲洛南的声音终于响起时，晨曦几乎把话筒捏碎。
"爸，萨拉的签证..."
"知道了。"洛南打断她，背景音是急促的键盘敲击声，"正在联系南非的同事，他们有个跨境医疗教育项目可能适用。"
晨曦眨眨眼——父亲居然己经知情？而且听起来行动了好一阵子。
"您怎么..."
"玛莎今早发了预警邮件。"洛南简短地说，"你母亲正在联系北京的外交部旧同事，看能否走文化交流通道。"
晨曦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父母远在半个地球之外，却比她更早展开了救援网络。
"但时间不够了，"她低声说，看了眼门外正在和阿玛尔玩拍手游戏的萨拉，"只有72小时缓冲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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