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着季砚怀攥住虞星苡的那只手，薄唇紧抿，周身散发出凛冽杀意。
“季太师，”林鹤徊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窟里凿出来的那般，“我妹妹说了，放开苡苡。”
那红眸之中没有丝毫温度，翻涌的尽是含着冷意的警告，仿佛只要季砚怀再迟疑一瞬，他便会毫不犹豫扑上来将其撕碎。
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林若姝脸上的愤怒也跟着凝固，随即化为前所未有的凝重。
哥哥三年前唤季砚怀都是叫全名，如今用了尊称，足以证明他早己不将其当好友了。
而对于不是好友的人，林鹤徊通常不会对他有好脸色。
林若姝策马横移，趁两人对峙间将虞星苡拉回来，下意识挡在了她身侧前方一点的位置，静观其变。
季砚怀略一抬眼，如墨眼眸静凝着他，“阿鹤......”
听到这个称呼，林鹤徊随即便不屑冷哼了声，“季太师这三年来如此忙碌，不是去城西授课，便是去城东避暑，这般大忙人还能记得我，倒是叫我受宠若惊。”
季砚怀喉结艰难滚动了下，薄唇微启，正欲说什么，却被林鹤徊打断了去。
“季太师，三年未领教您的武功，不如今日来比试一番？”
言罢，也不等季砚怀回复，扬起手中的马鞭便朝着他挥去。
季砚怀瞳孔微缩，侧身急避，那鞭梢险险擦过他素白的衣襟。
还未来得及出手，林鹤徊双脚一蹬，整个人悬空而起，鞭影再度袭去。
季砚怀蹙眉，试图在鞭影挥来的间隙开口，“阿鹤，住手——”
“呵。”
林鹤徊自然不会乖乖听他的，手腕一抖，那鞭身携着更加凌厉的啸音首取季砚怀面门。
季砚怀蹙眉，见沟通不了，只得伸手稳稳拽住那马鞭，随后用劲将林鹤徊连同鞭子一起拽了过来。
两人各执鞭子一头，嗜血红眸撞上深潭黑眸，谁也不比谁逊色。
林鹤徊薄唇高翘，碎发遮住眼帘，却遮不住那豁出来的杀意，
“季砚怀！三年前纪言修生辰之日的那个夜晚，我也这般让你住手过，你又如何做了？需要我再替你回忆一遍吗？”
听他提起三年前，季砚怀眸中有一瞬失神。
无需林鹤徊替他回忆，他清楚的记得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日阿修未去桃林赴约，林鹤徊三更半夜不顾那雷雨交加闯入东宫，手执长剑想讨个说法，是他将其拦下。
林鹤徊将劲力灌注，鞭身瞬息如毒蛇般挣脱束缚，“是你将我刺伤赶出东宫，临走时我便同你说过，日后你和纪言修胆敢接近苡苡，我定会叫你们好看。”
季砚怀拧眉，“你那般不管不顾，可知执剑擅闯东宫是何罪？若被治罪下来，你左相府该付出的代价......”
“季砚怀！你别拿这来说事！”
林鹤徊恶狠狠上前揪住他的衣襟，眸中满是冷意打断他的话，“你那么聪明，你会猜不到吗？三年前以我们之间的关系，莫说是拿剑，我便是身后跟着千军万马，也断不会动他纪言修一根手指头。”
说到这，林鹤徊顿了顿，红眸掠过些许伤楚，“更何况，那时的苡苡那般喜欢他，即便他真负了苡苡，我也不会对他出手。”
他只是不想看苡苡那般难过，他只是想讨个说法。
就像苡苡说得那样，她不能接受一个人平白无故说不爱就不爱了。
季砚怀眼中墨色翻涌，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没说话。
他当然知道林鹤徊不会对纪言修出手，正如生辰日之前的纪言修，也深知林鹤徊绝不会对他起杀心。
然而，唯有季砚怀自己知晓，生辰日那天，纪言修便将过往种种尽数遗忘。
三年前的阿修和现如今稳坐东宫的纪言修，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他忘了虞星苡，忘了林鹤徊，忘了林若姝，所有与他们相关的所有记忆都消散了，独独留下了一个季砚怀。
这三年来，季砚怀时常宽慰自己：
无妨，即便他们五人再难如往昔般谈笑风生，也并非绝境。
至少阿苡身边仍有阿鹤和姝姝相伴，至少阿修身边……还有他。
可有时，那深埋的痛楚又猝不及防将他捆住。
阿修遗忘了全部，而阿苡他们对真相一无所知。
时光流转，无论是阿修也好，阿苡也罢，他们皆不再执着于旧日情谊，各自走向了新的未来。
仿佛那场离散的宴席中，被时光遗落在三年前的，只剩他季砚怀一人。
若能全然不知真相该多好，偏偏季砚怀洞悉一切，知道纪言修的痛苦，知道纪言修不愿告知他们真相的无可奈何。
虞星苡被林若姝跟护犊子似的护在身后，她只能踮着脚看着前方的状况，生怕林鹤徊伤了季砚怀。
毕竟在小说定律中，炮灰要是伤了男主的好兄弟，也是没好下场的。
虽然季砚怀的武力远在林鹤徊之上，但凡事也要讲究一个万一嘛。
看了半晌见他们就僵持在原地，虞星苡忍不住拉拉林若姝的袖子，“他们在说什么啊？”
林若姝将手放在下巴了下，满脸凝重出声：“我猜他们在争谁比较帅，林鹤徊说他比较帅，季砚怀说他更帅。”
虞星苡点头，“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虞星苡反应过来，猛咆哮：“喂！！！怎么可能啊！！！”
林若姝：诶？！
虞星苡无奈扶额，放眼继续看去，“我们确定不去阻止一下吗？”
林若姝未语，不知沉默了多久，她蓦然转眼，红眸是从未有过的认真，“苡苡，你以前很喜欢那个负心汉吧？”
虞星苡一愣，细想了片刻，认真颔首，“是啊。”
换作以前，她定会故作傲娇地说一句不喜欢，她才不喜欢。
可现如今她却彻彻底底释怀了，也愿意替三年前尚未恢复记忆的虞星苡回答一句：
很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
那个将所有偏爱给了她的少年。
那个在她六岁半夜发了高烧，迷糊间胡言乱语说如果没有吃到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冰山雪莲就会死时，傻不拉几真就单枪匹马闯入森林攀岩悬崖的少年。
那个找了整整一夜，浑身上下被悬崖上的荆棘刺划破衣袍，却还是跌跌撞撞闯进她房间，红着眼将高烧不退的她晃醒，抱着她哭嚎着说：
‘对不起，对不起，阿苡，我没找到冰山雪莲，你不要死好不好？’
这般偏爱她的少年，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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