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代柔脊背剧烈起伏，咳得连气都喘不匀。散乱的长发黏在煞白的脸颊边，整个人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你跑不出去的。”
凌巍突然开口，声线低沉浑厚，却并不难听。
阙代柔喘息着看向他，眼里荡漾着粼粼水光。
“求你……咳咳……求你带我回去……”
她此刻终于明白，自己能逃出这间屋子并非是他疏忽大意，而是他早算准了。
凭她这副孱弱的身子，就算他敞开大门任她跑，她也撑不过三里地。
“求你……帮帮我，只要能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
凌巍突然出声打断，“我救了你，你就是我的了。”
阙代柔愣住了，被这强盗般的逻辑震惊到舌头打结。
“不……不行，我……”阙代柔无措地摇着头，眼泪大颗大颗落下，“我己有婚约了，我不能留在这里。”
凌巍始终木着一张脸，不为所动。
阙代柔崩溃了，开始失控地朝他大喊。
“我乃宁国相府千金！我爹执掌六部印绶，我兄长是北地都尉，统帅边关三万铁骑。你今日若敢辱我分毫，明日我父兄的铁骑便会踏平你这破茅草屋！”
凌巍浓黑的剑眉骤然一扬，突然俯身一把攫住她纤细的下颌。
“呃……”阙代柔的身体被迫提起，十指徒劳地抓挠着他的手臂，能听到自己的骨头正在咔咔作响。
“这里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他俯身逼近，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煞白的脸上，“你若不信，大可以再跑一次试试。”
阙代柔痛苦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下巴就要被他生生捏碎了。
凌巍重重地哼了一声，松手把她甩回床上。
阙代柔不动了，也不知是绝望了还是晕过去了。
凌巍回到灶台前，开始动作粗鲁地捶打面团，像是在发泄心中不快。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蒸笼渐渐冒出白雾，白面的甜香窜了出来，霸道地占据了整间屋子。
阙代柔还是保持着被他丢下的姿势，没再动过。
凌巍蹲坐在灶台前，望着床上一动不动的女人，突然开口：“东凌村。”
阙代柔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这里是东凌村，”凌巍放缓语气，补充道，“你说的那些，我没听说过。”
阙代柔心中满是绝望，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逐渐呜咽出声。
见她又开始哭了，凌巍有些头疼，只觉得她比村里那些两三岁的幼童还难伺候。
既然出不去，那就安心留下给他当媳妇。他把最好的鹿肉和村长家都不舍得吃的精白面都给她吃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凌巍把昨天她没动的鹿肉饭又热了热，腾出碟子。又从锅里挑了个最大的馒头，端过去轻轻搁在了床头。
阙代柔好像哭累了，水草般的长发散落在颊边，闭着眼睛睡着了。
凌巍想了想，没有出声。从柜子里翻出一床洗得发硬的麻布被子，轻轻给她盖上了。
等他三两口解决完了锅里的剩菜剩饭，这才想起女人那双赤裸的双足。
凌巍掀开被子，看了看阙代柔的脚。
那双小巧秀气的脚此刻沾满泥污，脚心翻开的皮肉里还嵌着细碎的石子，凝固的血迹在她雪白肤色的衬托下浓得刺眼。
凌巍烧了锅热水，用帕子仔细帮她清理了伤口。
阙代柔睡得很沉，任他摆弄也没什么反应。
夜里。
凌巍依旧窝在墙角的干草堆上，他闭着眼睛，耳尖忽然动了动。
猎人的耳力是极好的，他听出女人的呼吸变得急促且凌乱，还夹杂着一些清浅的含糊呓语。
凌巍立刻起身，借着窗外的月光看了看阙代柔的脸。
只见她一张小脸烧的通红，额上尽是冷汗。
她嘴唇微张，唇瓣干裂毫无血色，眉头紧皱，神情好像十分痛苦。
凌巍大手将她从床上捞起，发现她身上己被汗水浸透了，隔着单薄的衣裳传来滚烫的温度。
夜己经很深了。
王婆子一家睡得正香，院里的狗突然狂吠起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砸门似的动静。
“谁啊？大半夜的，催命啊！”
王婆子披着衣裳，趿拉着破布鞋，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月光下杵着个铁塔似的黑影，吓了她一大跳。
“哎哟，”王婆子捂着心口，定睛一看，“巍子？大半夜的，有事?”
凌巍不由分说地挤进屋里，撩开怀里的被褥，露出里面的人儿。
“她生病了，帮我看看。”
王婆子点起油灯，眯着昏花老眼往前一凑。
“我的老天爷……这就是你从后山捡回来的小娘子吗？”
王婆子倒吸一口凉气。
这姑娘标致得就像画本子里的天仙下凡。就是嘴唇白得跟新糊的窗户纸似的，身子软塌塌像煮过劲的面条，眼瞅着就要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凌巍收紧手臂，点了点头。
王婆子摸了摸她的额头，只觉得那温度烫得惊人。她转身拍了自家老头一巴掌，叫他让开位置。
老头也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啧啧称奇，“这姑娘长得这样好看，真不是山里的精怪变的？”
“去去去，一边儿待着去。”王婆子不耐烦地把老头撵到一边，腾出空床让凌巍把人放下了。
床上的美人儿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指尖探到鼻下，气息弱得像是随时会断的蛛丝。
王婆子也只是给村里的妇人们接过几次生，认得几味常见草药，平日里帮人看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什么的倒还行。可这小娘子眼瞅着就快要不成了，她哪里有这能耐起死回生？
“巍子……”
王婆子瞧了一眼凌巍的脸色，为难道：“你看这人儿，进气还没出气多，就剩半口气吊着了。我是没什么法子了，要不你还是抱回去吧？”
凌巍捏了捏阙代柔细弱伶仃的手腕，感觉指尖下还有极细的脉搏，在微弱地跳动。
他重新用被子把人包好，转头对王婆子道：“给我拿几副退热的药。”
王婆子想说，这人都这样了，估计药也是灌不进去的。但她看到凌巍黑着一张脸，吓人得很，只得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行吧，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她叹了一声，从屉子里抓了把草药给他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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