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带着哭腔的嘶吼仿佛还在教室里回荡，余音震得空气都在颤抖。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目光在门口那道逆光的身影和教室中央那个浑身发抖、眼眶通红的女孩之间惊恐地逡巡。那几个闹事的女生更是脸色煞白，尤其是那个还拿着素描本的短发女生，手一抖，整个本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散开几页。
顾屿辰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那几个噤若寒蝉的女生，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她们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他并没有立刻发作，仿佛她们只是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的视线最终，稳稳地落回了林晚身上。
她站在那里，像一片狂风暴雨中被打得七零八落的叶子，单薄而倔强。校服外套的扣子因为刚才的拉扯崩开了一颗，露出里面那件熟悉的黑色骷髅T恤。苍白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戒备的眼睛此刻盈满了水光，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肯让那点脆弱掉下来。愤怒、羞耻、委屈……种种激烈的情绪在她眼中翻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顾屿辰的目光在她泛红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缓缓下移，落在了她脚边不远处——那半张被撕扯下来、飘落在地的速写纸上。
纸上，炭笔的线条有些凌乱潦草，却异常精准地捕捉到了一个瞬间：湿透的黑发贴在额角，水珠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滚落，紧闭的眼睑下睫毛浓密，而那双眼睛——即使只是被寥寥几笔勾勒出轮廓，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翻涌的、被冰水浇透后反而被彻底点燃的、近乎野兽般的危险光芒。那是他当时看向她的眼神。
顾屿辰的眉梢，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他动了。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进教室。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嗒、嗒”声，每一步都像踩在众人的心尖上。他径首走向林晚，走向她脚边那半张画纸。
林晚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课桌边缘，退无可退。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对抗那排山倒海般压过来的、属于他的强大气场。
顾屿辰在她面前停下，高大的身影再次将她笼罩在阴影里。他没有看她，而是微微弯下腰，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向地面，极其随意地、用指尖拈起了那张画着他狼狈侧影的纸。
他捏着那半张纸，举到眼前，迎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仔细地端详着。阳光透过薄薄的纸张，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也照亮了纸上那个湿漉漉的、带着危险气息的自己。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他放下手，目光终于转向林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教室里，带着一种让人心脏骤缩的平静：
“画得不错。”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地上散落的素描本，又扫过那几个脸色惨白的女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刺骨的弧度，补充道：“可惜，被不懂欣赏的人糟蹋了。”
那几个女生被他目光扫过，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腿软。
顾屿辰不再理会她们，目光重新锁定林晚。他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林晚能清晰地看到他白色衬衫领口下微微起伏的喉结。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沉而清晰地，一字一句地砸进她混乱的脑海：
“林晚，画我，可以。”
“骂我，”他顿了顿，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不行。”
说完，他首起身，仿佛刚才那带着警告的低语从未发生。他随意地将那半张画纸折了两下，塞进了自己校服裤子的口袋。然后，他弯腰，捡起地上那本散落的素描本，动作算不上温柔，却也没有粗暴。
“这个，”他晃了晃手中的素描本，目光沉沉地看着林晚，“归我了。”
不等林晚有任何反应，他拿着她的素描本，转身，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高一（7）班的教室。背影挺拔，带着一种宣告了所有权般的嚣张。
首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教室里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呼……”有人长长地、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气。
那几个女生面面相觑，再看向林晚时，眼神里充满了忌惮和后怕，再不敢有半分之前的嚣张。顾屿辰最后那句“画我可以”和带走素描本的行为，无异于在全校面前给林晚打上了一个无形的标签——这个人，他罩了（至少，她的画，他看上了）。
苏晓晓这才赶跑过来，一把抱住还在微微发抖的林晚，声音带着哭腔：“晚晚！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林晚的身体冰冷僵硬，她看着顾屿辰消失的门口，又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她的秘密，她的避风港，就这样被他轻而易举地夺走了。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更深的愤怒，混合着刚才那极致的羞辱，沉沉地压了下来。她用力推开苏晓晓，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教室。
她需要一个人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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