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的铜镜里映出谢明棠的身影。她身着浅青色织金裙,腰间系着江砚之所赠的竹纹丝绦,发间玉簪的东珠在晨光中摇曳生姿。巧儿替她插上最后一支步摇,忽然低声道:"公主可知?今日江公子要入宫面圣。"
少女的指尖顿在耳垂上,胭脂盒里的口脂被碰得晃了晃。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耳尖,想起昨夜辗转难眠时,窗外掠过的那道青影——定是他,又在竹林里舞剑到天明。"知道了。"她轻声应道,指尖抚过簪头的竹叶纹路,那是江砚之亲手设计的样式。
御花园的石榴花正开得热闹,谢明棠走过九曲桥时,听见两名小宫女在假山后私语:"听说江公子又拒了赐婚......""嘘!公主来了......"话音未落,两人己提着裙摆匆匆退避,发间的木槿花落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碎星。
转过牡丹亭,便见江砚之立在石榴树下,青衫衬着初升的朝阳,竟比花团还要清亮。他腰间悬着新赐的侍卫佩刀,刀柄上的竹纹与她丝绦上的暗纹相映成趣。"臣见过公主。"他行礼时,袖口滑落半片 dried 的白玉兰,正是她前日夹在《武德训》里送他的。
谢明棠弯腰拾起花瓣,指尖触到他指尖的薄茧:"江公子今日面圣,可是有要紧事?"话未说完,己听见身后环佩叮咚——皇后的銮驾正由远及近,凤辇上的珍珠流苏晃出细碎的光,映得江砚之耳尖通红。
"棠棠也在?"皇后掀起明黄帷帐,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掠过,"正好,随哀家去见陛下。"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深意,指尖抚过谢明棠发间的东珠簪,"江公子也一同来吧。"
乾元殿内,皇帝望着阶下的青衫少年,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个雪夜。江砚之的母亲抱着襁褓中的他跪在宫门前,雪水混着血水在她身后汇成蜿蜒的河,而她怀中的孩子,左手攥着块与小公主陪葬品形制相同的玉佩。
"江卿家今年二十有一了吧?"皇帝叩响御案,鎏金镇纸压着的,正是江砚之拒婚的奏疏,"朕前日赐婚的吏部尚书之女,为何又拒了?"
少年垂眸行礼,发梢落在额前,遮住眼底暗涌:"臣一心向武,唯恐耽误人家姑娘。"谢明棠攥紧袖中的玉双鱼佩,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殿内格外清晰。她看见皇帝与皇后交换眼神,后者轻轻点头,像在默许什么。
"向武是好事,"皇帝忽然轻笑,从袖中摸出块羊脂玉佩,"但男大当婚,朕瞧着,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就不错......"话未说完,江砚之忽然抬头,目光扫过谢明棠发间的东珠簪:"陛下明鉴,臣己有心仪之人。"
殿内空气骤然凝滞,唯有檐角铜铃在风中轻响。谢明棠感觉掌心沁出细汗,玉双鱼佩硌得生疼。皇后轻咳一声,指尖抚过案头的《贞观政要》:"哦?是哪家的姑娘?"
少年的喉结轻轻滚动,望向窗外的石榴树:"臣......暂不便说。"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他面上投下斑驳光影,像幅未干的水墨画。谢明棠忽然想起抓周那日,自己攥着他的手指不肯松开,而他穿着月白长衫,袖口绣着初放的竹苞。
"也罢,"皇帝将玉佩收入袖中,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不过朕可把话搁这儿了,今年中秋前,你若还不成亲......"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谢明棠腕间的红绳上,"朕可要亲自为你择婿了。"
江砚之的指尖轻轻颤抖,却在谢明棠抬头时,忽然笑了:"臣遵旨。"那笑容里藏着三分苦涩,七分决然,像极了昨夜他在竹林里舞剑时,剑尖挑落的那滴露水。
出了乾元殿,皇后忽然示意众人退下,独留谢明棠与江砚之在石榴花下。"哀家记得,"她轻抚过花枝,"你周岁抓周时,攥着江公子的手指不放,后来江老丞相说,这是'青梅绕竹'的好兆头。"
少女的脸"腾"地红了,低头盯着地上的花影。江砚之却忽然单膝跪地,腰间佩刀磕在青石板上:"臣斗胆,请陛下皇后......" "好了,"皇后轻笑出声,抬手替谢明棠整理发簪,"有些话,等石榴结果时再说吧。"
风起时,一片石榴花瓣落在谢明棠发间,江砚之伸手替她拂去,指尖触到她温热的鬓角。远处传来东宫的钟鼓声,那是太子晨练的时辰。谢明棠望着他腕间新换的纱布,忽然想起月璃昨夜在廊下的冷笑,那句话像冰锥般刺进心底:"替身终究是替身,也敢肖想真公主的缘分?"
"公主,"江砚之的声音忽然低了几分,"明日臣要去西山围场......" "我也去!"少女脱口而出,却在触及他震惊的目光时,耳尖红得要滴血,"哥哥说,围场的秋海棠开得正好......"
"好。"他轻声应道,指腹着腰间玉佩,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上面刻着的"江"字,与皇帝袖中的那块,竟出自同一匠人之手。谢明棠看见他眼底闪过的暗芒,忽然想起昨夜巧儿说的话:"江公子的玉佩,与小公主的陪葬品很像呢。"
这场看似寻常的催婚戏码,终究在石榴花影里埋下了新的伏笔。谢明棠望着江砚之远去的背影,青衫在晨风中扬起,像片待展的竹叶。而她发间的石榴花瓣,正被风卷着飞向东宫的方向,那里的演武场上,太子的剑尖正划破晨雾,像要刺破某个藏在深宫里的秘密。
(http://pfwxxsw.com/book/786633-65.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