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初五,椒房殿的檐角挂着残雨,杏花被打得七零八落,铺成红白相间的地毯。谢明棠坐在镜前,望着两支金簪发呆——寒梅簪上的"明"字被她用胭脂描过,墨竹簪的竹节里还卡着半片柳絮。昨夜她梦见自己站在淮山扁舟上,左边是谢明谨的蟒纹披风,右边是江砚之的月白长衫,舟身不稳,眼看就要翻覆。
"殿下,太子殿下来了。"白芷的声音带着忐忑。谢明棠慌忙将金簪塞进妆奁,却在盖上盒盖时,瞥见自己腕间的红豆手绳——江砚之今早特意换了新结,绳尾缀着颗极小的珍珠,像他昨夜看她的眼神。
谢明谨闯入时,靴底碾过杏花,留下暗红的印子。他的明黄锦袍沾着雨珠,腰间的银铃铛湿得发暗,却仍在晃动间发出细碎声响。"为什么躲着我?"他伸手想抓她的手,却在触到红豆手绳时,指尖骤缩,"这绳子......谁让你戴的?"
谢明棠望着他眼底的血丝,想起及笄礼后他在东宫砸了整整一箱瓷器。"是我自己要戴的。"她退后半步,翟衣扫过满地花瓣,"明谨,我们不能再像从前那样了......""住口!"他怒吼一声,却在看见她受惊的睫毛时,忽然放软声音,"棠棠,跟我去西北吧,那里没人会打扰我们......"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通报:"江大人求见。"谢明谨的脸色瞬间铁青,他转身时,恰好看见江砚之跨进门槛,袖中露出半幅治水图,边缘染着星点胭脂——那是谢明棠昨日替他润色时蹭上的。
"太子殿下也在,"江砚之的声音平稳如常,却在看见谢明棠腕间的红豆手绳时,眼底闪过一丝温柔,"臣来送公主殿下答应抄录的《水经注》。"他将卷轴放在案上,指尖划过她昨夜修改的批注,"这处堤坝的位置......"
"够了!"谢明谨的拳头砸在案上,震得《水经注》卷轴散开,"江砚之,你到底还要不要脸?成天借着治水图往公主殿里钻!"江砚之挑眉,望着他攥紧的拳头:"太子殿下若是对治水有疑问,臣随时可在尚书房恭候。"
谢明棠望着两人绷紧的下颌线,忽然觉得头痛欲裂。她伸手扶住妆奁,却在这时,谢明谨的目光落在妆奁缝隙露出的金簪上——那支寒梅簪的花蕊里,卡着片极小的墨竹碎屑。
"你果然更喜欢他!"他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猛地推开江砚之,却在转身时,撞翻了妆奁。两支金簪滚落在地,寒梅与墨竹在青砖上相触,像极了他与江砚之永远无法相容的模样。谢明棠蹲下身想捡,却被谢明谨抢先一步攥在手心,金簪刺破掌心,血珠滴在她裙裾上。
"明谨,你流血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心疼,却在伸手替他包扎时,被他拽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闷得像浸了水的纸:"疼的不是手,是这里。"他攥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疼得快碎了,棠棠,你感觉不到吗?"
江砚之望着相拥的两人,袖中的暖玉硌得掌心发疼。他想起昨夜在丞相府,对着她的画像写下"愿得一心人",却在落款时,笔尖洇开团墨渍,像极了此刻胸口的闷痛。"公主殿下,"他轻声说,"臣告退。"
谢明棠抬头时,只看见江砚之离去的背影,月白长衫在雨幕中渐淡,像朵被雨水打湿的云。谢明谨的指尖抚过她发间的碎玉步摇,忽然轻笑:"他走了,现在只剩我们了。"这句话像把锁,将她困在他的臂弯里,却让她想起丞相府后巷的雨夜,那时的她,也曾这样被他护在怀里,却比此刻更自由。
午后的雨越下越大,谢明棠站在廊下,望着江砚之的马车驶出皇宫。车窗缝隙里露出半幅治水图,墨迹被雨水晕开,像极了他眼底的忧伤。她摸出袖中的暖玉,上面的生辰八字被体温焐得发烫,忽然想起他说"裂痕也可以变成风景"。
"殿下,"白芷捧着件披风过来,"江大人让人送了伞,说......说怕您受凉。"谢明棠望着那把绘着墨竹的油纸伞,伞骨上刻着极小的"砚"字。她伸手触碰伞面,忽然听见东宫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惊得檐下燕子纷纷飞起。
这一日的雨,从晨落至暮,像极了深宫中永不停歇的眼泪。谢明棠望着案头的两支金簪,忽然明白,有些选择从来不由她——寒梅与墨竹,终究是两条路上的风景,而她,注定要在这岔路口,走出一条沾满血泪的路。
夜幕降临时,她收到一封匿名信,字迹潦草却熟悉:"今夜子时,太液池畔,有要事相告。"谢明棠望着窗外的雨,想起谢明谨攥碎金簪时的眼神,又想起江砚之冒雨离去的背影,忽然握紧了手中的油纸伞。或许,有些真相,终将在雨夜揭晓,无论她是否准备好面对。
(http://pfwxxsw.com/book/786633-5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