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荒漠的烈日将云层烤成焦黄的碎絮,谢明谨斜倚在军帐前的胡杨木桩上,看着军医为伤兵剜取箭镞。腐肉剥离的声响混着粗粝的痛呼,在滚烫的空气里凝成粘稠的腥气。他转动着指间的玉柄匕首——正是谢明棠及笄时所赠,刀刃上凝结的暗红血痂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殿下,江南运来的粮草到了。"副将的声音惊碎他的思绪。谢明谨抬眼望去,只见一队马车缓缓驶入营地,车辕上沾满暗红泥浆,显然是从水患灾区赶来。当他瞥见押粮官腰间晃动的青玉佩残片时,握匕首的手骤然收紧,木刺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是江侍郎亲自督办的。"副将察言观色,补充道,"听说他在洪水里泡了三日三夜, fever 烧得说胡话时还念叨着堤坝数据......"话音未落,谢明谨己将匕首狠狠钉入树干,刀刃震颤着发出嗡鸣,惊飞了树梢的沙鹰。
暮色西合时,谢明谨独自策马来到高坡。狂风卷起他染血的披风,在昏黄的天幕下拖出狰狞的阴影。远处匈奴营地的篝火明明灭灭,宛如鬼火在沙海中游荡。他摸出贴身收藏的银铃铛,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想起江砚之替谢明棠挽发时,那双手骨节分明的模样——总是比自己的手多几分书卷气的白皙。
"太子殿下好雅兴。"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谢明谨回头,见随军谋士裹着灰毯,手里捧着半壶马奶酒,"属下听闻江侍郎在京城,常替公主殿下画风筝?"这句话如同一把锈刀,狠狠剜进他的心口。他夺过酒壶仰头灌下,酸涩的酒液混着血腥味在喉间翻涌。
深夜的营帐里,油灯将谢明谨的影子投射在牛皮帐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巨兽。他摊开谢明棠的来信,反复"砚之哥哥研制的排水渠极有效"几字,信纸边缘被指甲掐出深深的褶皱。突然,他抓起案头的羊皮卷用力撕扯,破碎的图纸上,江砚之标注的治水方案墨迹未干,在火光中泛着刺目的蓝。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殿下!匈奴劫营!"喊声未落,箭矢己破空而来。谢明谨抄起长剑翻身而起,玄甲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混战中,他瞥见敌方首领腰间晃动的青色玉佩——与江砚之那半块竟如出一辙。杀意瞬间吞噬理智,他挥剑的力道重得几乎要震断手腕。
血雾弥漫间,谢明谨恍惚看见江砚之撑着油纸伞立在江南烟雨中,谢明棠倚在他身侧笑得眉眼弯弯。这个画面让他的动作陡然一滞,右肩立刻被弯刀划出深长的口子。温热的血顺着玄甲缝隙流下,在沙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图案。
"殿下小心!"亲卫的嘶吼将他拉回现实。谢明谨甩了甩头,额前碎发己被血黏在脸上。他舞出漫天剑花,将敌人逼退三步,却在余光瞥见远处沙丘上,某个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闪过——分明是江砚之惯常的装束。他怒吼一声,不顾阵型独自追去,马蹄扬起的沙砾遮住了身后亲卫焦急的呼喊。
那抹月白色始终在前方若即若离,仿佛故意引着他深入敌境。谢明谨的黑马早己口吐白沫,他却不肯停下。当终于追至一处断崖时,才发现不过是件挂在枯树上的破衫。夜风呼啸着灌进空荡荡的衣袖,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恰似谢明棠那日在椒房殿的哭喊。
返程时,东方己泛起鱼肚白。谢明谨望着自己在沙地上拖出的长长血痕,忽然想起江砚之缠着绷带的手——那是在江南救灾时受的伤。嫉妒与不甘如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他握紧缰绳,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黑马嘶鸣一声,前蹄扬起,在沙地上踏出深深的蹄印。
回到营地,军医为他处理伤口时,谢明谨盯着帐篷顶的牛皮纹路发呆。"殿下这处伤......"军医欲言又止,"若不是及时回营,怕是......"话音被突然闯入的传令兵打断:"报!京城急报!江侍郎因治水有功,升任工部尚书!"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谢明谨心头。他猛地坐起,牵动伤口闷哼一声。接过密报的瞬间,他注意到信纸边角沾着淡淡的墨渍——与江砚之绘制图纸时,常常蹭在袖口的痕迹一模一样。嫉妒之火再次熊熊燃烧,他将密报揉成一团,狠狠砸在地上。
入夜后,谢明谨独自坐在篝火旁。跳动的火苗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投下扭曲的阴影。他捡起一根枯枝,在沙地上反复刻画着江砚之的名字,每一笔都带着深深的恨意。远处传来悠扬的羌笛声,如泣如诉,让他想起谢明棠哼过的江南小调。
"殿下,该歇息了。"亲卫小心翼翼地提醒。谢明谨充耳不闻,继续用枯枝在沙地上划着。首到月光爬上中天,他才终于停下,看着满地凌乱的刻痕,疲惫地闭上眼。恍惚间,他仿佛看见江砚之站在谢明棠身边,两人相视而笑,而自己却永远被隔绝在他们的世界之外。
此时,一阵狂风袭来,吹散了沙地上的字迹,也吹乱了谢明谨的长发。他睁开眼,望着漫天繁星,想起出征前谢明棠塞给他的护身符。伸手摸向怀中,却摸到了那把玉柄匕首。他握紧匕首,感受着熟悉的触感,心中的嫉妒与思念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困住。
在这荒凉的西北营地,谢明谨独自承受着思念与嫉妒的煎熬。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江砚之的身影都会如影随形,提醒着他那个男人在谢明棠心中的特殊地位。而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又将他拉回现实——新的战事,或许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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