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玉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钱，看着陈平挂在她身上的绿军布书包里装满毛票，还不断有人付钱给她，手都在抖。
眼看骡车里的瓜，就剩三分之一了。陈平忽然发现有人在不远处放了个木箱，外面钉着层厚棉被包裹保温，就知道摊位的主人，卖冰棍的应该来了。
往看车老头乘凉处看去，见到一个穿解放鞋、绿军裤、海魂衫的青年，正在跟老头交涉。
“张叔，这什么情况？不说好空地给我摆摊卖冰棍的吗？”
陈平赶紧让林小玉接待完眼前顾客收摊，拿着两片切好的瓜，上前解释：“别上火，先吃点瓜！刚杀的。”
老头笑呵呵的接过就吃，清甜解暑，舒服的首眯眼。伸手不打笑脸人，青年也只能接下。
陈平笑着替大爷解释：“小哥，你别怪大爷，是我求他通融我们兄妹做会儿买卖的，他看我们从乡下来，又是第一次来江城，才勉为其难答应。”
“咱说好了，你来我们就让位置！你看，我妹妹己经收摊了，你稍等片刻，给你添麻烦了。”
陈平态度诚恳，青年也不是小气的人，当即摆摆手：“没事，收拾完位置让给我就行了。”
陈平从口袋里摸出烟，散给两人：“谢了，太麻烦你了。待会儿收完摊，你跟大爷一人拿个瓜回去吃，算我一点心意。”
青年皱眉摆手：“不行，我哪能占你便宜！”
老头倒是没拒绝，笑眯眯看着两人掰扯，他对陈平印象不错，办事有章法，还踏实肯干，对这样的人，他能帮不介意拉一把。
“啥占便宜啊！一个瓜而己！”陈平笑呵呵的：“就这么说定了，我往后可能经常会来江城讨生活，说不准还得麻烦二位呢！”
青年苦笑：“你这弄的，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你也不容易，以后进城你要是找不到更好的摊位就来这，这里人流不错，只要我来后，你让出位置就行。”
陈平大喜，满脸感谢：“那真是太谢谢你了。”
青年微笑伸出手：“我叫李朝阳！你呢？”
陈平伸手同青年握上：“陈平！”
两人说话的空隙，林小玉收拾好了摊位和骡车，瓜皮都清理到了垃圾堆里，地也扫的干干净净。
“李哥，位置清理出来了，你可以摆摊了！”
“那我去了。”
李朝阳摆手告别，陈平蹲下，笑呵呵看着看车老头问：“还没请教您是……”
老头笑眯眯的：“我姓张，叫我张叔就行。”
陈平道：“张叔，我能跟您打听个事儿吗？”
老张淡淡道：“说说看？”
陈平问道：“您常年在这片看车，肯定认识对面江城供销总社的人吧？我听说，他们在弄什么供应改革试行，私营个体也能参与，您有听说过吗？”
陈平来江城，卖瓜、给蔬菜找销路是次要，首要是想弄清梁勇收瓜，是不是因为江城供应改革。
刚刚卖瓜时，陈平留意，发现老张跟这条街的人都很熟，包括供销总社的员工。就没冒然去供销总社打听，以免打草惊蛇被梁勇、秦家发现。准备先让跟谁都脸熟的老张探探消息。
老张眯了眯眼，愈发欣赏起眼前的年轻人，对方能知道供应改革平时肯定有关注时政，一个小农民居然有胆打城里供应改革的主意，忍不住又给对方的优点上加了条有脑子。
他笑问：“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平实话实说：“我家种了不少瓜，想试试能不能批量卖给供销社。”
老张眼里惊讶一闪：“数量有多少？”
陈平道：“五片瓜田，二十万斤往上走。”
老张震惊道：“二十万斤？都是刚刚我吃的那种品质？”
陈平点头。
老张抿了抿嘴，略作思索后道：“老头我在附近看车，倒是认识些供销总社的人，可以帮你打听。”
陈平大喜过望：“那我先谢谢您了。”
正好这会儿林小玉赶着骡车到了旁边，陈平顺手抱了个个头最大的西瓜，放在老张脚边：“一点心意，您别拒绝。”
老张知道陈平这是刻意交好，为以后来附近做卖瓜铺垫，他看了看脚边的瓜，又瞥了眼骡车上的蔬菜，说道：“你的瓜我不白收。”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本，刷刷写下一个名字，外加一串座机号码：“我看你拖了不少菜，是打算来江城找销路的吧？”
陈平点头。
老张将写着名字和号码的一页纸撕下，递给陈平：“你可以去江边大中华酒楼，找纸条上的这人试试，他是大厨。说不定能将你车上的菜都收了！”
陈平看完字条，惊喜抬头，知道老张在给他介绍门路，激动的连连感谢：“张叔，真是太谢谢您了。”
说着，他跳到骡车上，紧着水灵的蔬菜挑了几样，抱着送到老张脚边。“这些菜，您拿回去尝尝，都是我爹尽心伺候的，保证比市面上的菜好吃。”
老张笑着领情：“行，菜我收下了。记得过两天有空来一趟，应该就有消息了。”
“好咧！”陈平又给李朝阳挑了个大瓜送去，才跳上骡车，挥手告别两人：“张叔、李哥，我带妹妹去其他地方卖瓜了，回头见！”
骡车一路在江城溜达，每到一处人气旺的地方，陈平都会停车叫卖一阵。林小玉也学会了陈平那番说辞，很快上了手，居然卖的有模有样。
不到中午瓜就卖完了，陈平向路人打听到大中华酒楼的位置后，赶着骡车，就近找了个供销社，让林小玉看车，兴冲冲的跑了进去。
老张介绍的大厨，全名张建军，看名字就知道是男同志。上辈子，陈平能混到那个地步，人情世故方面自然不差，深知老张头的介绍只是敲门砖，关系还得他自己处的道理，所以准备送点礼。
跟男同志攀关系，送什么最有效？当然是烟酒！不过对方工作单位在饭店，酒肯定不稀罕，陈平便果断选择了香烟。
环顾一看，很快他就找到了香烟柜台，踏步就走了过去。
负责销售的是名穿着时髦的女人，二十出头的模样，只是瞥了眼陈平，就不再拿正眼瞧他，拿着小镜子自顾自打扮，语气不屑道：“圆球没有货，要买去别处！”
圆球，是目前荆楚市面上最便宜的香烟，摆明了女售货看他是农民打扮，穿着寒酸，瞧不起他。
陈平着急跟张建军见面，就没打算跟对方置气，他买烟可是送礼的，能送圆球这种便宜货？便耐着性子准备解释。
还没来得及张嘴，一名干部模样的中年人走到柜台边，轻轻敲了敲。女售货就眉开眼笑的恭维上前了。态度跟接待陈平时，判若两人！
陈平都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眼前笑的跟菊花儿似的女人，是刚刚那个在他面前鼻孔朝天的女售货？
二皮脸吗？说变就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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