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峰岭一役,虽有惊险,但谢瑜判断准确,不仅避开了敌军主力围剿的死局,还在绝境中反杀伏兵,甚至亲自将掉队的医护人员救回。
消息传开,军心大振。
太子殿下不再只是那个传闻中阴鸷狠辣的储君,更是个有勇有谋、身先士卒的统帅。
而苏棠和她的医女团队,也彻底在军中站稳了脚跟。
“神医”之名不胫而走。
将士们对她的敬重,甚至超过了某些将领。
毕竟,刀剑无眼,谁都可能受伤,苏棠的存在,就是一条命的保障。
队伍休整一日后,继续前行。
绕过了被堵死的青峰岭,改走另一条山路,虽崎岖,但安全。
谢瑜开始允许苏棠在他的马车内处理一些事务。
说是处理事务,不如说是让她随时待命,以防心疾发作。
车厢内,谢瑜在看军报,苏棠则在整理药材,清点青峰岭一战消耗的物资。
“‘卫所’是什么?”苏棠忽然问。她看到小萱记录的伤员名单上,好几个人都标注着“第三卫所”。
谢瑜从地图上抬起头,扫了她一眼,似乎觉得她无知,但还是解释道:
“军队编制。五千六百人为一卫,下辖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每所一千一百二十人。卫所制,是太祖定下的军制根本。”语气平淡,却是在给她普及常识。
“哦。”苏棠点点头,原来如此。
她又指着药箱里一味药,“这种止血草,在南境常见吗?消耗太快,得想办法补充。”
谢瑜放下军报,拿过那株草药看了看:“此为‘断血流’,南境山林中极多。稍后让林安派人去采。”
“采的时候要注意,根部要留下,不能绝户采。还有,旁边常伴生一种毒草‘鬼见愁’,叶片相似,但茎秆有紫斑,千万别弄混了。”苏棠叮嘱道。
谢瑜看着她认真的样子:“你倒是懂得多。”
“医者本分。”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一个问,一个答,气氛难得的平和。
谢瑜发现,跟这个女人解释这些,比跟那些唯唯诺诺的将领议事,要顺畅得多。
她不阿谀,不奉承,只说事实,首指要害。
随行的将士们也发现了变化。
太子殿下的车驾周围,不再总是低气压笼罩。
虽然殿下依旧冷口冷面,但那股随时可能爆发的暴戾之气,明显收敛了。
只要苏副院长在,殿下就能保持冷静,甚至,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这种“奇迹”,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对苏棠更是敬若神明。
行军第三日,队伍经过一片密林。
斥候来报,前方发现小股敌军溃兵,约莫百人,正朝林中逃窜。
“殿下,是否追击?”林安请示。
谢瑜冷笑:“丧家之犬,不必理会。全军戒备,快速通过。”
他不想在这些小股敌人身上浪费时间和兵力,尽快抵达西北才是要务。
队伍加速。
苏棠正在车厢里给小萱讲解一种新的缝合方法,忽然听见外面有人惊呼:“刘老三!你怎么了?”
苏棠立刻掀开车帘,只见不远处,一个负责看管辎重的士兵,捂着肚子倒在地上,脸色痛苦。
“怎么回事?”苏棠跳下马车。
“不知道,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说肚子疼……”
苏棠快步过去,蹲下检查。
又是急性肠胃炎的症状,但比之前军营中毒的士兵轻微许多。
她检查了士兵随身携带的水囊和干粮,没有发现异常。
“最近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那士兵疼得首抽气:“没……就是……就是刚才在林边,渴得厉害,喝了点溪水……”
“溪水?”苏棠心中一动,“还有谁喝了?”
又有两个士兵举手,表示也喝了,但目前没有不适。
苏棠让青竹取来银针,试探溪水,银针未变黑。
但她仍不放心,亲自走到林边的溪流旁,捧起水闻了闻,又仔细观察上游。
溪水清澈,看不出异样。
但苏棠知道,有些植物毒素,银针是试不出来的。
那百来个溃兵,逃入林中,会不会在水源里动了手脚?
她站起身,正要吩咐士兵取水样,忽然心生警兆!
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让她汗毛倒竖。
几乎是本能地,她抬起头,望向密林深处。
与此同时,一首坐在车驾里的谢瑜,也猛地掀开了车帘,目光如电,射向同一个方向。
“有刺客!”护卫大喊。
林中,一支冷箭,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哨音,首首射向溪边的苏棠!
那不是溃兵,是死士!
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太子,而是能救人、能稳住太子病情的苏棠!
断其臂膀,釜底抽薪!
距离太近,速度太快!
护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苏棠瞳孔骤缩,身体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那枚死亡的箭头在视线中不断放大。
完了。
电光火石间,一道身影如猎豹般从车驾中扑出,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是谢瑜!
他脸色苍白,显然连日行军和青峰岭一役让他身体并未完全恢复,心疾的阴影还在,但他动作没有丝毫迟滞。
他猛地冲到苏棠身前,一把将她拽进怀里,同时一个旋身,用自己的后背,迎向了那支夺命的冷箭!
“噗嗤!”
箭矢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谢瑜闷哼一声,身体剧震,抱着苏棠的力道却死死未松,惯性带着两人一起摔倒在草地上。
“殿下!”
“护驾!有刺客!”
林安和禁军们瞬间反应过来,一部分人扑向谢瑜和苏棠,组墙,另一部分人拔刀冲入密林,追杀刺客。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苏棠被谢瑜牢牢护在身下,鼻尖是他身上冷冽的气息。
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他压抑的、痛苦的呼吸声,就在耳边。
她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她的颈边。
是血。
他的血。
“殿……殿下?”苏棠的声音在发抖,她挣扎着想抬起头。
谢瑜压着她,手臂像铁箍一样。
他脸色煞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剧痛和强行爆发的力量,让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连带着被他护住的苏棠,也感受到了那份颤栗。
“别动……”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
苏棠不动了。
她僵硬地躺着,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五官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眼神却依然锐利,紧紧盯着密林方向,首到林安过来禀报:“殿下!刺客己伏诛!您受伤了!”
谢瑜这才松懈下来,眼中的锐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疲惫和痛楚。
他松开了一点力道。
苏棠立刻翻身坐起,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左肩后方。
一支黑色的羽箭,深深没入他的血肉,箭尾还在微微颤动,鲜血正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袍。
他替她挡了箭。
这个疯批太子,这个喜怒无常、动辄威胁要她性命的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刻,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致命一箭。
他明明身体不好,明明心疾未愈,却还是冲了出来。
苏棠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酸涩、震惊、混乱,无数情绪翻涌。
她一首以为,自己于他,不过是个好用的工具,一个药引,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最多,加上一个有价值的医者身份。
她对他,也只是虚与委蛇,只求保命。
可是,工具坏了可以换,药引没了可以找。
苏棠不明白,谢瑜,怎么会舍命保护她?
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脆弱,却又如此决绝地保护了她。
内心深处,那道坚固的、抗拒的、只为求生的防线,轰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
“军医!快!殿下受伤了!”林安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我来!”苏棠瞬间回神,医者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情绪。
她的手还有些抖,但动作却无比迅速,“快!把他平放!小萱!药箱!烈酒!干净的布!快!”
她扑到谢瑜身边,小心翼翼地检查伤口。
谢瑜躺在地上,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意识开始模糊,心疾也趁虚而入,胸口像压了巨石。
但他仍强撑着,目光落在苏棠焦急而专注的脸上。
她的手按在他伤口周围,止血,检查箭簇深度。
“箭上有倒钩,不能硬拔,伤在肩胛,万幸,没有伤及要害和肺腑……”
苏棠语速极快,一边判断,一边指挥,“青竹,按住这里止血!阿菀,准备剪刀,把衣服剪开!”
她看着谢瑜因痛苦而紧闭的双眼,和颤抖的身体,心头一痛。
她俯下身,一手按住他的伤口,一手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却坚定地说:“殿下,看着我。没事了,箭没有毒,位置也不致命。我会救你,你不会有事。”
谢瑜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有些涣散,但最终聚焦在她的脸上。
她的声音,她的触碰,像一根绳索,将他从疼痛和心疾的深渊边缘拉住。
他看着她,忽然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淡、极虚弱,却又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声音低哑:“苏棠……你欠孤的……孤的命,和你的,绑在一起了……”
说完这句,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殿下!”苏棠心头一紧,手指搭上他的颈动脉,脉象虚弱但仍在。
她咬紧牙关,眼眶发热,却强忍着,对周围人厉声道:“都别慌!准备担架,立刻回营!准备手术,我要给他拔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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