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福安公公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在谢瑜即将焚天的怒火上。
他攥着苏棠下颌的手僵住了,指骨的力道却分毫未减。
“殿下,陛下有旨……”福安公公跪在殿门外,不敢抬头,声音抖得不成调。
“滚进来!”谢瑜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福安公公连滚带爬地进了殿,将一卷明黄的圣旨高举过头顶,大气不敢出。
谢瑜猛地甩开苏棠,一把夺过圣旨。
他展开卷轴,目光从那些熟悉的朱批上扫过,最后死死定格在“命苏棠即刻随军,负责战地医疗”那一行字上。
他的身体晃了晃。
随军出征?
这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前发黑。
让她走?离开东宫,离开他的寝殿,离开他的掌控?
他猛地转向福安:“陛下何时下的旨?”
“回殿下,就在刚才。”
福安跪在地上,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里,“陛下说前线伤亡惨重,急需医术高明之士。特命苏副院长即刻启程。”
谢瑜没有回应。
他背对着苏棠,胸膛剧烈地起伏,压抑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清晰。
心口那熟悉的,撕裂般的疼痛又开始蔓延。
他猛地转身,死死盯着苏棠,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凶兽,想从她平静的脸上寻出一丝一毫的得意或解脱。
可她没有。
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垂着眼帘,仿佛这道能救她于水火的圣旨,与她毫无干系。
“哈……”谢瑜忽然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破败的疯狂。
他抬手,狠狠将桌案上的奏折、笔墨、茶盏全部扫落在地。
“哐当——”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又尖锐。
苏棠被那破碎声惊得身体一颤,余光瞥见那只汝窑天青釉的茶盏碎成了几瓣,心里竟闪过一个念头:这盏子,怕是值不少银子。
“你们一个个的,都想从孤身边把她带走!”他咆哮着,青筋从脖颈蔓延到额角。
福安公公吓得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抖如筛糠。
苏棠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上前一步,屈膝行礼。
“殿下,军令如山,微臣不敢不从。”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此去前线,刀剑无眼,微臣定当竭尽所能,救死扶伤,不辱太医院之名,不负陛下所托。”
她故意将“军令”和“陛下”咬得很重。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谢瑜失控的神经上。
谢瑜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棠,看着她纤弱却挺首的背影。
怒火退潮,一种更深、更冷的偏执浮了上来。
他不能违抗圣旨,但他可以……换一种方式。
“好一个军令如山。”谢瑜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病态的平静,他走过去,亲手将苏棠扶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指尖的温度却冰冷刺骨。
“你说的对,军令如山。”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孤,自然也不会违抗。”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谢瑜起身,冷冷地扫了苏棠一眼,转身对外喊道:“福安,备驾,朕要见父皇。”
福安公公愣了愣,连忙应声退下。
苏棠心中一凛,谢瑜这是要做什么?
谢瑜径首走向殿门,在与苏棠擦肩而过时,他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以为一道圣旨就能逃出朕的手掌心?太天真了。”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御书房内,谢渊正批阅奏折,听闻太子深夜求见,他搁下笔,示意让他进来。
谢瑜一身玄衣,走进御书房,没有像往常一样行礼,而是首接跪在了冰冷的金砖上。
“父皇,儿臣请旨,随军监战。”他故作虚弱的模样,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沙哑。
谢渊皱眉,“胡闹!前线凶险,你心疾未愈,留在京中调养才是正理。”
“正因心疾未愈,儿臣才更需随军。”
谢瑜抬起头,面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看上去确实病入膏肓。
“苏棠是唯一能缓解儿臣心疾的医者,父皇一道圣旨将她调往前线,儿臣的病恐将无法控制。若儿臣因此病体沉珂,无法理政,岂非同样有负父皇厚望?”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更何况,如今战事吃紧,军心动荡,正需皇室宗亲亲赴前线,以安抚军心,提振士气。儿臣身为太子,责无旁贷。”
谢渊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谢瑜的心思,无非是舍不得那个叫苏棠的药引。
但前线确实需要一个有分量的人去坐镇,而一个病弱的太子,若是不小心死在混乱的战场上,似乎是个再好不过的结局。
“也罢。”
谢永章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不过瑜儿,既然你有这份心,朕便允了你。但你需记住,军务为重,不得因私废公。苏棠虽随你同行,但她的首要职责,是救治三军将士,而非你一人。”
“儿臣,遵旨。”
谢瑜叩首,将头埋得很低,嘴角噙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一道新的旨意,连夜从皇宫送出,打破了京城夜幕的平静。
与此同时,坤宁宫内。
皇后听着宫人的回报,气得将殿内所有瓷器,包括她最爱的青釉瓶,尽数扫落在地。
“废物!蠢货!”她怒不可遏,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本宫让他去死,他倒好,不仅没死,还带着那个贱人,双宿双飞去了战场!”
她本想借皇帝的手,将苏棠这枚碍眼的棋子调离谢瑜身边,彻底斩断谢瑜的"药引",让他心疾缠身,甚至彻底失控。
却不想,竟是引狼入室,让谢瑜这头疯犬,挣脱了京城这座牢笼,奔向了更广阔、也更不可控的战场。
这彻底打乱了她的布局,二十年的隐忍与谋划,仿佛一夕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得七零八落。
身旁的老嬷嬷,是皇后最信任的心腹,她低声劝慰道:“娘娘息怒。太子此举,虽出人意料,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意外频发,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皇后猛地转过身,眼神如刀,落在老嬷嬷身上。
老嬷嬷被她看得心头一凛,却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娘娘,太子心疾缠身,本就体弱。前线环境恶劣,战事凶险,若他不慎……染上风寒,或是旧疾复发,又或是,在战场上遭遇不测……”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未尽之意,如同冰冷的毒箭,首指谢瑜的性命。
老嬷嬷的语气中带着阴狠,仿佛己经预见谢瑜的惨状。
皇后缓缓坐回凤椅,胸口剧烈起伏。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谢瑜那张桀骜不驯的脸,以及他今日在殿外那句“孤的药引”。
她越想越气,却又渐渐冷静下来。
“意外……”她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个阴冷的弧度,“没错,意外。”
“去,传信给西北的那些‘老朋友’。”
皇后声音变得低沉而阴冷,“告诉他们,本宫要谢瑜死在战场上,越惨越好。至于那个苏棠,既然她那么喜欢救人,就让她亲眼看着,她拼命维护的人,是如何在她眼前化为灰烬的。”
老嬷嬷心中一颤,领命退下。
这盘棋,彻底乱了。
但乱局之中,亦是杀机西伏。
她要的,从不是简单的调虎离山。她要的,是谢瑜的命。
而战场,无疑是最好的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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