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的手一抖，搪瓷碗"咣当"一声掉进盆里。
她咬了咬下唇，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
这一天过得就像一场梦。
清晨被蛇咬的惊吓，中午那碗香得让人想哭的红烧鱼，下午的兔子。
那一切的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这一切都让她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回到那个冷冰冰的、只有窝头咸菜和勾心斗角的现实世界。
"不着急回去，"她突然转身，眼睛亮晶晶的，"我还没有给你按摩呢，我不能白吃这么多肉！"
不等陈默反应，她己经矮下身子，不由分说地抬起陈默的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纤细的手指精准地找到穴位，不轻不重地按揉起来。
"舒不舒服？"她仰起脸问，"力道重不重？"
陈默一时语塞，只觉得那双小手仿佛带着电流，所过之处又酸又麻，却说不出的舒服。
他想抽回腿，却被林晓梅牢牢按住。
"别动！"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我说到做到，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的按摩手法很好的。"
说着手指顺着小腿一路向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揉捏着紧绷的肌肉。
陈默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看着她认真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丫头安静下来的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他闭上眼睛，慢慢感受。
一时间，地窝子里安静异常。
半个时辰过去，林晓梅终于停下了动作，手指都酸了。
她轻轻拍了拍陈默的小腿："好啦，按完了，感觉怎么样？"
陈默活动了下腿脚，惊讶地发现她的按摩还是有点用处的，“还行，确实轻松了许多。”
"你看！"林晓梅立刻首起腰板，眼睛亮得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我还是很有用的，对吧？"
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我、我真的能帮上忙的..."
陈默看着她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丫头是怕他反悔，怕他收回那个"约定"。
如果上辈子自己一周也能吃一顿肉，甚至是不止一顿肉，让他干什么都可以。
想到这儿，他心头莫名一软。
"对，你..."他顿了顿，故意拖长声调，看着林晓梅紧张得屏住呼吸的样子，才慢悠悠地补完，"确实有点用。"
林晓梅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脸上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好吧，就相当于雇个保姆！
他站起身，看了看外边渐暗的天色："走吧，再不回去该被人发现了。"
林晓梅慢吞吞地收拾着东西，神情黯淡下来。
陈默察觉到她的异样，但是没有说话。
出了地窝子，陈默仔细地把伪装用的草帘盖好。
回头看见林晓梅站在原地不动，她的表情格外落寞。
"走吧。"陈默率先迈开步子。
穿过胡杨林时，林晓梅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
快到林子边缘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你自己先回去。"
"啊？"林晓梅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那你呢？”
"我去河边洗澡。"陈默的语气依然平淡，"昨天一起走己经被人看见了。"
林晓梅咬了咬下唇，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了几分。
她突然上前一步，拽住陈默的衣角："那...那你记得下周日。"
她的声音轻轻的，带着几分执拗，"我等你。"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银河的星光。
陈默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林晓梅己经松开手，转身跑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胡杨林的尽头，只有那句"我等你"还萦绕在陈默耳边，久久不散。
......
陈默洗完澡回到宿舍。
刚推开宿舍门，李军一个箭步就蹿了过来，差点撞到他身上。
"哎哟，陈默，这一整天跑哪儿潇洒去了？"李军那张瘦长的脸上堆满讨好的笑，眼睛却一个劲儿往陈默鼓鼓囊囊的背包上瞟。
"随便逛逛。"陈默不动声色地把背包甩到床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拉链，先从里面掏出两包压缩饼干，又摸出两个罐头，最后变戏法似的拿出几块油纸包着的点心，一股脑塞进自己床头的铁皮柜里。
李军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我滴个乖乖！"
他夸张地咽了口唾沫，"你怎么买了这么多，把供销社搬空了吧？"
声音挺大，引得宿舍里其他几个知青都往这边看。
陈默头也不抬地继续整理："连队那点伙食够谁吃？每天那么多活，不补充些，真的扛不住啊。"
"可、可这也太多了..."李军的手指不安分地搓动着，眼睛黏在柜子里挪不开，"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陈默"啪"地关上柜门，挂上锁，钥匙在指尖转了个圈才揣进兜里。
"怎么吃不完？"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李军一眼，"我胃口大着呢。"
转身往自己铺位走时，陈默能感觉到背后扎着好几道灼热的视线——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刘闯那阴恻恻的目光。
躺到床上，陈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步棋走错了。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炫富，这不是明摆着招人惦记吗？他懊恼地翻了个身。
"哎，陈默。"李军不死心地凑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
陈默心里一动，立刻顺着话头叹气："可不是嘛！"
他故意愁眉苦脸地拍拍空荡荡的裤兜，"我带来的所有钱全搭进去了，连买烟的钱都没留。"
说着从枕头底下摸出半包皱巴巴的"大前门"，"喏，就剩这几根了。"
李军讪讪地笑了笑，眼神却明显不信。
"对了，"李军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过来，"你今天真是一个人？我怎么听说...林晓梅也没在宿舍？"
这话一出，陈默明显感觉到刘闯的耳朵"唰"地竖了起来，连假装看书的姿势都变得僵硬。
角落里正在补袜子的王建国也悄悄往这边挪了挪。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这李军，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故意提高嗓门："林晓梅在不在关我屁事？"
声音大得整个宿舍都能听见，"她爱去哪去哪，你问我干什么？你要是想知道她去哪了？你去问她呀！"
李军被怼得满脸通红，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没、没..."李军讪笑着往后退，"我就随口一问..."
陈默冷哼一声，重重躺回去。
他盯着斑驳的天花板，心里却翻江倒海——李军这孙子，上辈子就是林晓梅的忠实舔狗，虽然连个正眼都没捞着，但没少在背后给他使绊子。
现在倒好，重生一回，这王八蛋还是阴魂不散！
宿舍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刘闯时不时往这边瞟的阴鸷目光，像条毒蛇的信子。
看样子，这老小子也恨上自己了，只要自己露出破绽，相信他不会放过整治自己的机会。
陈默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被子蒙过头顶。
都是林晓梅那个烦人精，让自己刚来就树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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