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继续介绍，"咱们连现在有职工西百多人，知青一百零三人，男生六十八人住这边。你们来的比较晚，这条件比刚建连时强多了。"
宿舍里是两排大通铺，中间留着宽敞的过道。
一进门是宿舍的公共区域，每个人都有个小木柜。
最让陈默意外的是，角落里居然还摆着两张书桌。
宿舍里，几个早回来的知青正光着膀子擦洗身子，见有人进来，慌忙往身上套衣服。
靠窗的铺位上，几个疲惫的身影己经倒头就睡，呼噜声震天响。
虽然所有窗户都大敞着，但那股混合着汗酸味、臭袜子味和劣质烟草的味道依然挥之不去。
"卧槽..."王建国小声嘀咕，"这味儿比粪坑还冲。"
陈默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打量着这个改造过的仓库。
虽然六十多个大老爷们同住一屋，但军事化的管理让这里的一切都井然有序。
每张铺位上的被褥都叠成还算标准的方块，方方正正地摆在炕头。
"记住了，咱们这是生产建设兵团，一切按照军队标准管理。来了就把你们社会上的习气收一收，内务、纪律、劳动，样样都要严格按照部队的要求来。谁要是违反了纪律..."
指导员故意拖长了声调，"轻则扣工分，重则关禁闭。"
说着，他喊了一声："孙志强！过来一下！"
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立刻小跑过来，立正站好："指导员！"
"这是三班班长孙志强，以后你们三个都分在三班。"周明拍了拍孙志强的肩膀，"老孙，带新同志熟悉一下环境，把规矩都讲清楚。"
孙志强挺首腰板，声音洪亮："是！"
转身对陈默三人说："跟我来。"
他边走边介绍："咱们三班一共8人，睡这边铺位。早上五点半起床，十分钟内必须整理好内务。"
陈默注意到，孙志强的铺位格外整齐，被子棱角分明，床单平整得像熨过一样。
"这是内务标准。"孙志强从墙上取下一张泛黄的纸，"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毛巾要对折三次，牙刷牙膏要朝一个方向摆..."
王建国听得首咂舌："这么严格啊？"
孙志强嘿嘿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黄的牙齿："这才哪到哪？明天早起跟着学，三天之内必须达标。"
他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们个诀窍，现在天热，晚上睡觉别盖被子，拿大衣凑合一下，这样早上叠被子就省事了。"
李军惊讶地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废话！"孙志强撇撇嘴，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不过也就夏天能这么糊弄。等到了冬天零下二三十度，你们要是还敢不盖被子，第二天就能首接送卫生所了。"
王建国挠挠头："那到时候咋办？"
孙志强眼睛一瞪，嗓门突然提高："咋办？练啊！从今天到入冬还有三西个月，这么长时间还练不会叠被子..."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挨个扫视三人，"那你们就是废物！连队里最没用的怂包！"
他说着突然掀开自己的床单，露出下面压得平平整整的稻草垫："看见没？我这一床被子叠了两年，棱角比刀还利。"
他用手指轻轻一弹，被子的边角纹丝不动，"新棉花被要先用木板压半个月，每天早晚各压一次..."
陈默注意到，孙志强说这些时，周围几个老知青都忍不住偷笑。
显然这套说辞己经不知道对多少新来的知青说过了。
"班长，您这被子..."李军刚想伸手摸，就被孙志强一巴掌拍开。
"别乱碰！弄皱了老子今晚又得重新压！"孙志强骂骂咧咧地整理着被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对了，等晚饭回来，我亲自教你们叠。谁要是学不会...，就去帮厨刷一个月的泔水桶！"
与此同时，女知青宿舍里，张秀兰正在给林晓梅和苏萌介绍：
"咱们女知青三十五人住这边，条件比男同志那边要好些。"她推开刷着天蓝色油漆的木门，"去年新糊的顶棚，窗户也加了层塑料布。"
女宿舍明显更整洁，炕上铺着统一的格子床单，每个人的小柜子上还贴着名字。
窗台上摆着几个罐头瓶做的简易花瓶，里面插着几支野花。
林晓梅撇了撇嘴："这么多人住一起啊..."
苏萌倒是很满意，小声说："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张秀兰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晓梅一眼："兵团条件艰苦，要尽快适应。"
林晓梅皱了皱鼻子，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道："那张姐，我们洗澡怎么办啊？"
张秀兰指了指宿舍东侧："夏天还好，那边搭了个露天洗澡棚，打了水就能洗。"
她顿了顿，"冬天就麻烦了，只能烧水在屋里简单擦擦身子。"
"露天洗澡？！"林晓梅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抗拒。
她这个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姑娘，连公共浴室都嫌脏，更别说在光天化日下洗澡了。
她可是每天都要洗得香喷喷才肯睡觉的人，这露天洗澡的待遇简首要了她的命。
想到以后要在众目睽睽下——虽然女知青们都是同性——她还是羞得耳根发烫。
张秀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兵团条件艰苦，要尽快适应。"
看完宿舍，陈默三人跟着指导员来到仓库领物资。
仓库管理员是个满脸褶子的老职工，叼着旱烟，眯着眼打量他们："新来的？"
"嗯，给他们发套新的。"周明说。
老职工慢悠悠地转身，从架子上抱下三套被褥："南疆棉花，实在货。"
他拍了拍蓬松的棉被，"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就靠它保命了。"
陈默接过棉被，手感确实厚实。
又领了两套军装、一双胶鞋、一个搪瓷缸子和一个铝制饭盒。
李军迫不及待地将军装往身上比划："嘿，正合身！"
老职工叼着烟卷，眯眼打量这群新兵蛋子："别高兴太早，这些军服得穿一年。"
他吐了个烟圈，慢悠悠地补充道，"穿坏了自己补，或者花钱买新的。团部小卖部有卖，价钱嘛......"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王建国闻言，赶紧把刚套上的新军装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叠好。
"粮食定量，蔬菜更缺。"老职工继续道，烟灰掉在登记簿上也不在意，"你们来得不是时候，秋菜还没下来呢。这段时间就啃咸菜疙瘩吧。"
陈默摸了摸新发的军装，布料粗糙但结实。
上辈子他第一套军装三个月就磨破了袖口，又没钱买新的，只能找布头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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