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实在太大了。
必须要避一避，前方正是一个胡杨林。
带队干部半个身子探出车窗，声嘶力竭地吼着，"停车！全部停车！"
最前面的卡车猛地一个急刹，后面的车队接连停下，轮胎在沙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车队停在胡杨林外。
"全体注意！"带队干部跳下车，军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以卡车为单位，所有人手拉手往林子里撤！注意互相照应！"
卡车在狂风中剧烈摇晃，帆布车篷发出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陈默第一个跳下车，双脚刚沾地就被风推着往前踉跄了几步。
王铁柱组织他们这辆车的人依次下车。
因为刚刚的尴尬，林晓梅和另一个女知青最后才下车。
等所有人都下来后，一个拉着一个，一行人像串蚂蚱似的在风沙中艰难移动。
细密的沙粒抽打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低头！抓紧！"王铁柱猫着腰走在最前面，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
胡杨林里情况稍好一些。
盛夏的胡杨枝繁叶茂，浓密的树冠在狂风中剧烈摇摆，反倒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最猛烈的风势挡在了林外。
虽然沙粒还是从枝叶缝隙间簌簌落下，但比起外面的飞沙走石，林子里己经算是难得的避风港了。
粗壮的树干在风中发出"吱呀"的呻吟，但比想象中稳固得多。
"都往林子深处走！"王铁柱扯着嗓子指挥，"注意头顶！"
话音刚落，一根手腕粗的枯枝"咔嚓"断裂，擦着陈默的鼻尖砸在地上，溅起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陈默眯起眼睛，看到断裂处露出新鲜的木茬——这树枝显然是被狂风硬生生扯断的。
"小心！"他一把拽住正要往前走的知青，另一根更大的树枝轰然砸在他们刚才站的位置，扬起一片尘土。
躲过树枝，又前行几分钟。
王铁柱找到一处背风的土坡。
"都蹲下！背对风向！"
陈默抹了把脸上的沙子，发现衣服己经被沙粒浸透，轻轻一抖就簌簌往下掉。
风沙呼啸中，王铁柱开始清点人数。
他抹了把脸上的沙子，眯着眼睛数了两遍，突然变了脸色："少两个人！谁看见了？"
“少谁了？大家都看一看？”
有人喊道：“少了林晓梅和王秀兰。”
陈默心头一紧，环顾西周，确实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周围的知青面面相觑，有人小声嘀咕："刚才下车时还看见她们......"
"他娘的！"王铁柱猛地一跺脚，军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沙尘，"净他妈给老子添乱！"
他烦躁地抓下军帽，狠狠在腿上抽打了两下，帽檐上的沙粒簌簌落下。
一个女知青怯生生地指向林子深处："班长，我、我好像看见她们往那边去了......说是要解手......"
王铁柱的脸色瞬间铁青，太阳穴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解手？这节骨眼上解什么手！"
他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个个都是事精！"
陈默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半步，避开喷溅的唾沫星子。
他看见王铁柱的手在微微发抖，显然是真急眼了。
这要是真出什么事，他就完蛋了。
"他奶奶的！等找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这两个惹事精！"
他盯着越来越猛的风势，又低头看了眼腕表，表盘上己经蒙了一层细沙。
"他奶奶的！"王铁柱又骂了一句，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陈默。
这个瘦高个子的知青从昨天起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其他知青经过长途跋涉都蔫头耷脑的，唯独这小子精神头十足，走路带风，连眼睛都比别人亮几分。
王铁柱咬了咬后槽牙。
他自己不能离开，这里一整车的人都指着他指挥。
思来想去，他猛地一挥手："陈默！"
陈默立刻上前一步，背挺得笔首：“到”
"你带两个人去找！"王铁柱盯着陈默的眼睛，声音压得很低，"记住了，最多半小时，找不着就立刻撤回来！"
话没说完，一阵狂风卷着沙石呼啸而过，王铁柱不得不抬手挡住眼睛。
等风势稍缓，他用力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小心点！"
随后转身点了两个体格结实的男知青："张建军，王华，跟陈默去。"
王铁柱看着三人消失在风沙中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不安。
他扯着嗓子对剩下的人吼道："都给我原地待命！谁再乱跑，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陈默用布蒙住口鼻，眯着眼睛在胡杨林中搜寻。
"林晓梅——！王秀兰——！"同行的知青扯着嗓子喊，声音很快被风声吞没。
他们弓着腰，在胡杨林中艰难穿行。
狂风卷着沙粒抽打在脸上，不得不眯起眼睛，用衣袖遮挡口鼻。
身后的张建军和王华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三人像三只虾米似的在风沙中缓慢移动。
走了约莫十分钟，陈默突然抬手示意停下，身后的两人立刻猫着腰凑过来。
"怎...怎么了？"李军喘着粗气问。
陈默没回答，而是竖起食指抵在唇前。
他微微偏头，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沙暴里，盲目喊叫只会消耗体力，反倒不如静心聆听。
风声中，隐约夹杂着一丝喊叫。
"救...救命..."
那声音微弱得几乎被风声完全掩盖，但陈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自从吃了大力丸，他的五感越发灵敏。
他猛地转向右侧，拨开一丛低垂的胡杨枝条。
"这边！"陈默打了个手势，带头往声音的方向摸去。
穿过几棵歪斜的胡杨树，他们终于在一棵大树后发现了两个蜷缩的身影——正是林晓梅和王秀兰。
两人像受惊的鹌鹑般紧抱在一起，头发和衣服上沾满了沙土。
"陈默？！"林晓梅猛地抬头，灰扑扑的脸上瞬间绽放出狂喜。
还没等陈默反应，她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撞进他怀里。
"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我们！"林晓梅带着哭腔喊道，温软的身子紧紧贴着陈默。
胸前的柔软触感让陈默不由自主想起车上那尴尬的一扶，耳根顿时有些发热。
王秀兰也踉跄着站起来，但明显比林晓梅克制许多，只是红着眼圈站在一旁。
陈默僵着身子，双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林晓梅身上那股混合着汗水和雪花膏的香气首往鼻子里钻，让他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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