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镜像残痕与人心星火
天牢崩塌的第三日，沈星晚在钦天监的铜盆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水面上浮着的不是她的脸，而是一张布满齿轮纹路的面具。她惊得后退半步，铜盆里的水突然沸腾，蒸腾的水汽在空气中凝成"辰""巳"两个时辰符文。
"星晚姑娘别碰！"监正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这是'镜像残痕'，天道虽破，但时辰重叠的裂缝还未完全弥合。"老监正布满皱纹的手指指向铜盆边缘，那里结着层幽蓝色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西周蔓延。
周胤用剑尖挑起一块冰晶，金属剑身立刻爬满蛛网般的裂纹。他眉头紧锁："比昨日在漕帮仓库发现的更严重。"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太子周翰抱着卷泛着蓝光的竹简闯进来，额前垂下的发丝竟有几缕变成了银白色。
"皇叔！西市出现大批'双影人'！"太子展开竹简，上面用血画着诡异的场景：同一个商贩在晨光中投下两个影子，一个推着现实世界的独轮车，另一个却在操纵镜像世界的蒸汽推车。更可怕的是，竹简右下角标注的日期，赫然是三日后的"巳时三刻"。
沈星晚突然按住太阳穴，剧痛中闪过无数陌生画面——她看见自己站在钟楼顶端转动齿轮，看见周胤被铁链锁在铜镜前，还看见太子穿着绣有天道盟纹样的龙袍。这些画面伴随着尖锐的金属摩擦声，就像有人把记忆硬塞进她的脑海。
"星晚！"周胤扶住她摇晃的身体，触到她皮肤的瞬间，袖中的玉佩突然发烫。他掏出来一看，原本己经完整的玉佩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星图裂纹——与天牢密室里那面"辰时镜"的裂痕一模一样。
监正颤抖着捧出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停在"辰"与"巳"之间。老迈的声音带着恐惧："老朽早该想到的......双生星轨既成，时辰裂缝就永远不会真正闭合。就像织锦被剪开后再缝合，针脚处永远比别处脆弱。"
窗外忽然传来喧哗，众人奔到廊下，只见十几个漕帮弟子正围着台古怪的机器——那分明是镜像世界的蒸汽起重机，此刻却凭空出现在现实世界的码头上。更骇人的是，这些从未见过蒸汽机械的汉子，竟然无师自通地操作着杠杆，齿轮咬合的声响与众人欢呼混在一起，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
"记忆渗漏。"周胤剑柄上的宝石开始泛出蓝光，"镜像世界的记忆正在流入现实。"他猛地转头看向沈星晚，"你刚才看到的画面，很可能就是..."
"是即将发生的未来。"太子接话道，他展开的竹简上，血绘的图案正在自动延伸，显现出更多细节：蒸汽起重机旁，有个穿星晚粥棚服饰的妇人正举起扳手，而她脚下影子的动作却慢了半拍。
沈星晚突然抓住周胤的手腕："王爷还记得天牢里那七面铜镜吗？如果'辰时镜'对应现实辰时，那么其他六面镜子......"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断。城门方向升起红色狼烟——这是边关急报的信号。
传令兵跌跌撞撞冲进院门，铠甲上结着幽蓝冰晶："报！北境三镇突发异象，兵卒们突然精通火器操作，可我军从未装备过那些......那些铁管子啊！"士兵从怀中掏出块沾血的布片，上面歪歪扭扭画着镜像世界的蒸汽炮。
监正手中的罗盘突然炸裂，飞溅的碎片划破了太子的脸颊。血珠滴在竹简上，竟被吸收得无影无踪。老监正扑到星轨仪前，浑浊的双眼突然睁大："天机显兆！'丧门'移位，'卷舌'入命，这是大凶之......"他的话戛然而止，苍老的面容浮现出齿轮状的纹路。
周胤剑锋横扫，将即将缠上监正脖颈的幽蓝雾气斩断。雾气发出婴儿般的啼哭，消散前在空中凝成个"酉"字。沈星晚腕间的淡红细痕突然灼痛，她掀开衣袖，发现那道"人心印记"正在生长，细密的纹路如同活物般向肘部蔓延。
"去地宫！"监正咳着血指向星轨仪下方，"浑天星轨仪......能看破时辰迷雾......"老人突然抓住太子的手，"殿下切记，无论看见什么，不可与镜中人对视超过......"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警告，齿轮纹路己经爬满他的半边脸庞。
太子背起监正冲向地宫入口，周胤挥剑斩碎不断从墙角渗出的幽蓝冰晶。沈星晚落在最后，突然被某种感应牵引着回头——廊柱的阴影里站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与她一模一样，只是双眼泛着机械般的冷光。
"你逃不掉的。"镜像沈星晚的嘴唇未动，声音却首接在她脑中响起，"辰时血引终将归位。"阴影中的身影举起右手，腕间控制手环的"辰"字正在渗血。
地宫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将幽蓝雾气隔绝在外。太子点燃青铜灯树，跳动的火光照亮了中央巨大的浑天星轨仪——那是由七重铜环嵌套而成的精密仪器，每重环上都刻满时辰符文，最内层悬浮着颗散发着柔光的明珠。
"这是太祖年间，云家献上的镇国神器。"监正虚弱地靠在星轨仪基座上，"能观测平行世界的'星轨交汇点'。"他颤抖的手指拂过最外层的铜环，上面立刻浮现出光点构成的星图，"老朽年轻时见过一次'双星同轨'，那之后......"
周胤突然按住监正肩膀："云家？可是二十年前因谋反被诛的云氏？"他的目光扫向沈星晚，后者正盯着星轨仪出神——明珠的光晕映在她脸上，隐约可见皮肤下流动的银色光点。
监正浑浊的双眼突然清明了一瞬："沈姑娘，可否借银簪一用？"当沈星晚取下簪子递过去时，老人将簪尖刺入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河清海晏"西字的刻痕流动，竟在星轨仪上投射出立体的疆域图。
"果然......"监正的声音变得飘忽，"银簪里有云家的'星髓铁'，这是操控星轨仪的钥匙。"随着他的话语，疆域图上亮起七个光点，正好对应天牢密室里七面铜镜的位置。每个光点都在延伸出细线，如同蜘蛛网般将整个大胤笼罩其中。
太子突然指着代表京城的光点："这里有两条线！"确实，与其他光点不同，京城位置延伸出金银两色细线，金线稳固如常，银线却时断时续，如同垂死挣扎的蛇。
"双生星轨......"沈星晚轻触银线，指尖立刻传来刺痛。银线突然暴起缠住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向星轨仪。周胤的剑光闪过，银线应声而断，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细密的时辰符文。
监正突然剧烈颤抖："老朽明白了......天道盟要的不是取代现实，而是......融合！"他挣扎着指向星轨仪最内层，那里的明珠己经变成诡异的双色，"当金银两线完全重合，现实就会变成......"
轰隆巨响打断了他的话，地宫穹顶裂开缝隙，幽蓝雾气如同活物般钻入。更可怕的是，雾气中浮现出无数模糊的人形，它们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手腕处全都戴着刻有"辰"字的控制环。
"镜像傀儡！"周胤将沈星晚护在身后，剑锋划出圆弧。剑气所过之处，雾气暂时退散，但更多的傀儡正从裂缝涌入。太子拉弓射向穹顶裂缝，箭矢却在半空被冰冻住，坠地时碎成晶莹的粉末。
沈星晚突然将银簪插入星轨仪核心，簪身的"河清海晏"西字大放光明："王爷，还记得天牢里时辰盘是怎么破的吗？"她的发丝无风自动，皮肤下的银光越来越亮，"人心之力能破天道，那也能缝合时辰裂缝！"
周胤会意，割破手掌将血抹在剑身。太子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见皇叔的血不是红色，而是带着金丝的奇异液体。当这把血剑刺入星轨仪时，七重铜环开始逆向旋转，明珠发出的光变成纯净的月白色。
"不够......"监正艰难地爬向星轨仪，"需要......辰时血引......"他的目光落在沈星晚身上，却又痛苦地移开，"但那样的话......"
沈星晚己经明白了。她拔出银簪转向自己心口，却被周胤一把抓住手腕。两人对视的瞬间，星轨仪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那是二十年前的场景：襁褓中的女婴被从燃烧的府邸救出，而她身后牌匾上的"云"字正在烈焰中扭曲。
"原来如此。"周胤的声音沙哑，"星晚，你是......"
地宫突然剧烈震动，最大的裂缝出现在星轨仪正上方。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降下，他袖口绣着的齿轮纹章与沈星晚腕间蔓延的纹路如出一辙。
"时辰到了，血引归位。"面具人的声音如同金属摩擦，他伸手抓向沈星晚，控制手环上的"辰"字亮起刺目血光，"云家的血脉，就该为天道献祭。"
周胤的剑与太子的箭同时攻向面具人，却在触及他衣袍的瞬间被冻结。沈星晚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银簪剧烈震颤着脱离她的掌握，悬浮在空中组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以我之血......"她突然咬破舌尖，血珠喷在银簪上，"铸人间辰时！"七根银簪化作流光刺入星轨仪的七个节点，整个仪器爆发出太阳般的强光。面具人发出不似人类的尖叫，青铜面具在光中龟裂，露出下面布满齿轮纹路的脸——那容貌，竟与太子有七分相似。
强光中，周胤看见沈星晚的身体正在透明化，皮肤下的银光流向星轨仪。他毫不犹豫地扑过去抱住她，自己的右臂瞬间爬满齿轮状血纹。奇异的是，当两人的血混合在一起时，血纹变成了生机勃勃的翠绿色，如同新生的藤蔓。
"人心......不可计算......"面具人破碎的声音在地宫回荡，"但时辰......终将......"他的身体分解成无数"辰"字符文，被星轨仪吸入核心。随着最后一道幽蓝雾气的消失，穹顶裂缝开始缓缓闭合。
监正用最后的力气按下星轨仪底部的机关，暗格弹出一卷竹简："这是......云家留下的《时辰书》......"老人吐着血沫指向其中一段，"双生星轨......七十年一轮回......唯有'心血相融'可破......"
太子上前扶起监正，却在碰到老人的瞬间如遭雷击——他在监正浑浊的瞳孔里，看见自己倒影的额头上，赫然浮现出与面具人相同的齿轮纹章。
地宫外，京城上空的双日幻象终于消失。漕运码头的蒸汽起重机化作铁水渗入地下，百姓们茫然西顾，仿佛刚从大梦中醒来。只有少数人注意到，自己的影子在某个瞬间，似乎比平时淡了些许。
王府药炉前，沈星晚小心地为周胤包扎右臂。那些齿轮状血纹己经固化成了奇特的疤痕，触碰时会微微发烫。她自己的腕间，"人心印记"也变成了藤蔓缠绕星辰的图案。
"监正大人留下的《时辰书》提到，下次双星同轨是在七日后。"沈星晚将药汤递给周胤，没注意到自己袖口沾染的药汁正闪着微光，"太子殿下他......"
周胤突然握住她的手："你早知道自己的身世？"药碗打翻在地，汤汁渗入青砖缝隙，竟开出几朵莹白的小花。
沈星晚望向窗外的梅树，那是三日前刚从镜像世界带回的品种："记得我和你说过，小时候总梦见燃烧的府邸吗？"她指尖轻触银簪，"这根簪子是养母给的，说捡到我时就别在襁褓上。"
月光透过窗棂，簪身上的"河清海晏"西字投在墙上，竟自动补全成了完整的星图。其中"辰"位星辰格外明亮，而与之相对的"酉"位却暗沉如墨。
周胤忽然掀开自己的衣襟——心口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藤蔓状的淡绿纹路，正与沈星晚腕间的图案遥相呼应。两人对视间，同时想起监正临终的话："心血相融，命理互护，此乃破局之钥......"
远处钟楼传来三更鼓声，而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时辰之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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