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西亚那平静无波的赤瞳再次注视着莉莎,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接受你的挑战。”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而且规则……”
艾丽西亚微微顿了顿,目光扫过莉莎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的肩膀,嘴角似乎向上牵动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也由你来决定。”
此言一出,整个活动大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紧接着,仿佛有人按下了某个无形的开关,原本还围绕在周围的新生们,像是受惊的鱼群一般,迅速向后退去,在中央区域空出了一大片场地。她们的动作带着几分慌乱,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更加热烈,充满了对即将发生的事情的期待。
原本宽敞的休憩区兼学术交流区,此刻更显得空旷。长桌长椅与沙发被人群自然地隔开,成为了临时的观众席边界。漂浮在最中间的高阶魔法石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其支撑的小型结界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氛而微微波动了一下,光芒流转不定。
艾莉娅·怀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艾丽西亚,又望了望对面神色复杂的莉莎。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小声地对着艾丽西亚的背影说了一句。
“艾丽西亚,加油。”
说完,她也随着人流退开,找了个相对靠前又不至于妨碍到她们的位置站定,双手不自觉地在身前交握,指尖微微用力。
就在艾莉娅刚刚站稳,旁边一个身影便悄悄凑了过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内向的女生,梳着简单的发型,身上的衣物虽然也材质不俗,但放在人群中并不算起眼,此人正是先前在人群中低声说“喜欢主角的气质”的那位。她似乎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敢靠近艾莉娅,声音细若蚊蚋。
“那个……请问,你和罗森塔尔同学……是什么关系呀?”
艾莉娅闻言微微一怔,侧头看向对方,那双黄褐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她并没有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
“我们是舍友。”
“舍友!”
那女生听到这个答案,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羡慕脱口而出。
这个反应让艾莉娅有些始料未及,她眨了眨眼,不太明白对方为何如此激动。周围几个听到对话的新生,也纷纷投来了带着几分古怪的目光,看向那个满脸羡慕的女生。
那女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反应过激,脸颊倏地一下就红了,连忙摆着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
“不,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就是觉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
“你们不觉得,和那种气质特别的同学住在同一间宿舍,一定会很享受嘛?”
一阵微妙的沉默在她们几人之间蔓延开来。
艾莉娅看着对方那认真又带着几分窘迫的表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回想起与艾丽西亚相处的短暂时间,对方确实很安静,如果不特意去关注,可能大部分时间都像是不存在一样......或者说在她眼里,身边的人相当于不存在一样?但那种安静,又与寻常的沉默不同,带着一种独特的、令人难以忽视的……气场。
不过如果一开始就被举着一团火面临差点被烧死的险境算得上是享受的话,艾莉娅认为自己更喜欢平淡一些。
另一边,莉莎·奥尔德里奇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凉的空气涌入肺部,试图平复那颗因艾丽西亚的话语而狂跳不止的心脏。
她刚才花了一点点时间,才真正理解了现状的全部含义。
艾丽西亚爽快地接受了她的挑战,这固然让她意外,但真正让她心神震荡的,是那句“规则也由你来决定”。
在这种非正式的较量中,规则的制定方,通常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因为那一方完全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制定出专门利好于自己,甚至可以说是专门克制对方的规则。
说白了,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但莉莎此刻却无法去思考公平与否的问题。
或者说,她内心深处,其实是渴望这种“不公平”的。
因为这一次,她来找艾丽西亚,从一开始,就抱着要争取成为规则制定方的念头。
她想赢。
不惜一切代价,她都想赢过眼前这个黑发赤瞳的少女。
在之前那场贵族聚会上的私下比试之前,莉莎·奥尔德里奇在同龄人之间的所有比试中,几乎未尝败绩。
即便是面对那些实力强劲的对手,哪怕偶尔失利,也往往只是棋差一招,只要再来一次,她有信心能够扳回局面。
她的哥哥凯恩·奥尔德里奇是个例外,那是她从小到大都难以逾越的高山。
但艾丽西亚·冯·罗森塔尔,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例外。
那一次,她被艾丽西亚用火焰魔法轻松击败。
明明她是水属性亲和力较高的一方,明明水能克火是元素魔法的基础常识。
可艾丽西亚的火焰,却仿佛无视了这种克制,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将她的水元素防御彻底蒸发,将她的自信彻底击溃。
那种感觉,不是“惜败”,不是“再来一次或许能赢”,而是一种令人绝望的“绝对赢不了”。
能逆着属性克制压制水的火焰,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哪怕是她的哥哥凯恩,在与她进行元素魔法对练时,也从未展现过如此霸道的火焰。事实上,凯恩与她比试时,甚至会刻意抛弃自己同样擅长的火系魔法,转而只使用雷系魔法,那做法就是为了避免在属性上被她造成过大的压制,也就是说,哪怕是在她认知里最优秀不过的哥哥,单凭火,也大抵会输给她的水。
也正因为如此,当她听说艾丽西亚仅仅是火元素亲和力极高时,才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能够轻松取胜,然后以高傲的姿态去找到在院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艾丽西亚,然后难以置信的输掉。
那场惨败,不仅仅是输掉了一场比试那么简单。
它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了莉莎一首以来辛苦建立的认知高塔上,让那座塔瞬间布满了裂痕,摇摇欲坠。
艾丽西亚的存在,以及那场失败,如同一个无形的枷锁,一道深刻的阴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内心深处。
它让她开始质疑自己一首以来的努力,质疑自己为了不给家族蒙羞而刻意维持的“高傲”姿态。
它像一堵看不见的墙,阻碍着她继续向前迈进的脚步。
所以,她必须赢。
哪怕是制定出对她自己极端有利,甚至可以说是不公平的规则。
她也必须赢下这一场。
只有这样,她才能打破那层束缚,才能重新找回属于奥尔德里奇家族成员的骄傲,才能让自己那颗因动摇而变得不稳的内心,重新坚定起来。
只有这样,她才配得上奥尔德里奇的姓氏。
莉莎缓缓抬起头,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眸中,先前因为紧张与不确定而产生的些许迷茫己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然。
她与艾丽西亚那双平静幽深的赤色眼瞳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碰撞。
“那么,我希望规则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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