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月光被云层啃噬得支离破碎时,林清梧和沈昭踩着露水赶回药铺。
她袖中还攥着那块带血的手帕,赵承安歪扭的字迹在掌心硌出红痕——陆远山要在药田里下蛊。
"阿昭,"她站在药铺后巷的槐树下,仰头看沈昭轮廓被夜染得更深,"得把张老汉他们叫来。"
沈昭的拇指轻轻蹭过她攥紧的手腕:"我让萧景明的人去请了。"话音未落,巷口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张老汉扛着锄头当先冲进来,裤脚还沾着新泥:"清梧丫头!
我听周大嫂说你们在破庙见着那狼心狗肺的陆远山了?"
李铁匠跟着跨进门槛,铁砧味混着汗气扑面而来:"那小子前儿还来我铺子里借锤子,说要修药田篱笆——合着是踩点呢!"他腰间的铁锤晃得叮当作响,震得门框都颤。
周大嫂最后进来,怀里还揣着半块烤红薯,许是急着赶路,鬓角的银簪歪到耳后:"我今早去药田浇粪,见篱笆根儿有新土,当时还寻思是不是野狗刨的......"她声音发颤,手指绞着围裙角。
林清梧示意众人在药铺后堂落座。
烛火噼啪炸开灯花,照见她眼尾青黑——这几日为了培育改良的七叶一枝花,她几乎没合过眼。"陆远山偷了苏阿婆的蛊虫,"她将帕子摊在桌上,血渍在烛下泛着暗褐,"他要让药根烂在土里,再把毒医的罪名扣我头上。"
"他敢!"张老汉拍桌,茶盏跳起来又重重落下,"前年我家小子摔断腿,要不是你连夜翻山采接骨草,哪能好得这么利索?"
李铁匠粗粝的手掌按住林清梧手背:"丫头你说要咋干,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扛刀。"
周大嫂忽然抹起眼泪:"我家那口子去年咳血,是你用枇杷叶配蜜,救回一条命......"
林清梧喉头一热。
她前世被家族陷害时,满门亲戚避如蛇蝎;重生这十年,反是这些泥里滚打的乡亲,拿真心焐着她的脊梁骨。
她吸了吸鼻子,指尖轻轻按在桌面,药魂之力顺着木纹漫开——这是她独有的感知,能触物知气。
"我需要找陆远山藏蛊虫的地方。"她闭眼,眼前浮起细密的金色纹路,像蛛网般蔓延过药铺的每块砖、每片瓦。
忽然,指尖传来刺痛,像被蜂针蜇了下——那是股阴湿的气息,混杂着苏阿婆蛊虫特有的腥甜。
"城郊废弃的染坊仓库。"她猛地睁眼,眼底金芒未褪,"他在那囤了东西。"
沈昭的手指在桌下扣住她的,凉而稳:"今夜去查。"
子时三刻,月隐星稀。
林清梧裹着沈昭的玄色大氅,跟着他猫腰穿过染坊后的野蔷薇丛。
带刺的枝桠刮过手背,她却半点不觉得疼——药魂之力正疯狂翻涌,那股腥甜越来越浓,像根线牵着她往仓库后窗挪。
沈昭突然抬手。
众人顿住脚步。
仓库里传来压低的男声,混着陶瓶碰撞的脆响。
林清梧屏住呼吸,贴着墙根挪到窗下。
"......七叶一枝花要是废了,那小妮子在药行就再没立足之地。"是陆远山的声音,比平时更尖细,像刮过瓷片,"赵承安那老东西嘴硬,我往他指甲缝里扎了蛊针,明儿他准得疯癫着去衙门告她用蛊害人。"
另一个男声带着算盘珠似的响:"可那沈统领......"
"禁军统领又怎样?"陆远山嗤笑,"他能护着林清梧一时,护不了她一世。
等药田一毁,她名声臭了,我再联合王记药铺、陈记医馆......"
林清梧的指甲掐进掌心。
前世她就是这样被王记药铺的人堵在街头,说她治死了病人;陈记医馆的老大夫举着她开的药方,骂她"毒医"。
重来一次,她绝不让这些重演。
"阿昭。"她转身,在夜色里摸到他的手,将听到的内容快速复述。
沈昭的指节捏得咔咔响,却压低声音道:"我让萧景明的商队在城门口设卡,王记、陈记的货车没我的令牌进不来。
张老汉带几个壮实的守药田,李铁匠去铸带刺的篱笆——"
"清梧丫头!"
突然,远处传来周大嫂的惊呼。
林清梧心一紧,刚要冲出去,就见周大嫂跌跌撞撞跑过来,鬓角的银簪早不知去向:"药田!
药田的篱笆被扒了个口子,苏阿婆让我来叫你们!"
沈昭的剑"嗡"地出鞘半寸,又"咔"地收回去。
他握住林清梧的肩:"我去药田。
你带两个人回铺子里,把改良的七叶一枝花种子收进地窖——陆远山要毁现有的,更怕你留种。"
林清梧点头,转身时衣角扫过仓库的砖墙。
墙缝里飘出一缕腥甜,像条毒蛇舔过她的后颈——那是蛊虫的气息。
她攥紧腰间的药囊,里面装着苏阿婆给的驱蛊香。
前世她死在蛊毒下,今生,她要让陆远山看看,什么叫以毒攻毒。
等众人分头跑远,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陆远山探出头,月光正照在他怀里的陶瓶上,瓶口爬着几只暗红色的小虫,正顺着他的手指往上爬。
他盯着林清梧离去的方向,嘴角咧到耳根:"林清梧,你以为有这些泥腿子帮衬就能赢?
等明天赵承安疯癫着闯衙门......"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
远处药田方向传来犬吠,混着沈昭低沉的喝令。
陆远山的笑僵在脸上——他忽然想起,林清梧今日摸过他的药篓。
那时候她指尖凉凉的,像块玉。
而此刻的林清梧正站在药铺地窖前,怀里抱着用油纸裹了三层的种子。
烛火映得她眼波流转,她轻轻揭开油纸,七叶一枝花的种子泛着翡翠般的光。
这是她用十年时间,结合前世记忆改良的品种,能解百毒,能活死人。
"陆远山,"她对着种子轻声说,"你要毁我的药田,我偏要让这花,开得比你想象中更盛。"
地窖外传来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敲得人心跳。
林清梧将种子小心埋进装满腐叶土的陶瓮,最后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天快亮了。
她得在天亮前,把这些种子分埋到药田的七个角落。
陆远山的蛊虫再毒,也毒不过她十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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