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林清梧指尖微颤,那凉意仿佛顺着指尖传遍全身,前世被毒杀前的窒息感如汹涌的潮水般忽然涌上来——那时也是这样,阴谋如细密的蛛网层层裹来,她却连敌人的脸都看不清,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绝望。
但这一世不同了,她垂眸看向掌心沈昭温热的触感,指节轻轻蜷起,似乎想要将这份温暖紧紧握住。
“沈昭。”她抬头时眼底己淬了霜,眼神冷冽如冰刀,“黑水商会的消息可查过?”
沈昭拇指她手背粗糙的薄茧,触感微微有些刺手,另一只手己经按上腰间的玄铁剑,剑身冰冷的触感透过手掌传来:“暗卫昨夜就去查了。”他声音低哑,像是淬了火的铁,带着一种沉稳的质感,“但青州城的商会名录里没有这个名字,倒是三个月前西市烧毁的‘鸿福布庄’,灰烬里有类似的黑蝶标记。那灰烬还带着微微的余热,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味。”
林清梧瞳孔微缩,
前世她被家族逼入绝境时,曾在药铺地窖发现半张烧焦的契约,边缘正是这样的黑蝶——那是她被毒杀前最后一丝线索,如今竟以这样的方式浮出水面,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契约烧焦时的烟火气。
“先加固药铺。”她迅速理清思路,语气坚定而果断,“前院的青砖墙太薄,让冯大夫带学徒们把后院的药窖改作暗室;苏阿婆的山神庙离城十里,那里存的药材得连夜转移。”她顿了顿,又补了句,“陆远山的人里有个会易容的,让暗卫盯着西市的成衣铺。”
沈昭凝视她发亮的眼睛,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喉结动了动。
他见过她诊病时的温柔,见过她设计圈套时的冷厉,却第一次见她在危机前这般——像一株被暴雨压弯却始终向上的竹,每片叶子都带着锐不可当的生机,在风雨中沙沙作响。
“好。”他应得利落,转身对暗卫道,“去调二十个禁军,换便衣守在药铺三条街外,再让萧景明的商队分两拨,一拨护药,一拨护人。”
暗卫领命退下时,门外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如同鼓点般在寂静的空气中响起。
何老板裹着靛青棉袍挤进来,棉袍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手里还提着半袋刚炒的南瓜子,南瓜子散发着的香气:“林姑娘,沈统领,我听说那啥黑水商会的事了!”他把瓜子往桌上一倒,油星子溅在账本上,发出轻微的“滋滋”声,“咱们药材行的货路我熟,北地的人参、南境的茯苓,我让伙计们改走山间小路,再雇几十个护院——”
“何叔。”林清梧按住他拍得咚咚响的手背,那手粗糙而有力,“山间小路容易遭山贼,不如让萧大哥的商队护送。他们常年走茶马古道,对地形和暗桩门儿清。”她从袖中摸出张地图,指尖点在青州城西南的鹰嘴崖,地图纸张发出轻微的声,“这里有处溶洞,我和苏阿婆去年采药时发现的,能藏两车药材。”
何老板盯着地图上细密的标记,忽然一拍大腿,发出“啪”的一声:“妙啊!那溶洞我也听说过,就是洞口被藤条遮住了,一般人找不着!”他冲沈昭竖起大拇指,“林姑娘这脑子,比我那读了十年书的儿子强多了!”
沈昭看着她低头画标记的侧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窗棂漏进的晨光落在她发间,那支他去年在夜市给她买的木簪泛着暖光,散发着淡淡的木质清香——那时她还只是药铺里被欺负的小药童,如今却能在危机中撑起一片天。
“统领!”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如同鼓点般越来越近,郑姑娘裹着石榴红斗篷闯进来,发间的银步摇撞得叮当响,清脆悦耳,“我听说黑水商会的事了!”她喘着气,目光却牢牢锁在沈昭身上,“我学过两年口技,能混进他们的商队当探子;我还会认路,上次去西山采梅——”
“郑姑娘。”沈昭皱眉打断她,语气严肃,“这不是采梅踏青。”
林清梧却放下笔,起身拉过郑姑娘的手。
那双手比她的凉,指尖还沾着墨渍,想来是急着赶来连妆都没化,墨渍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你昨日是不是去了南城门?”她忽然问。
郑姑娘愣住:“你怎么知道?我……我给守城的士兵送了姜茶。”
“他们的靴底沾着红泥。”林清梧指了指她裙角的泥点,“南门外十里的红土,只有晨雾未散时才会粘鞋。你能在士兵换班时摸清楚他们的巡逻规律,说明心细。”她转向沈昭,眼底带着促狭,“再说了,咱们现在缺的就是会‘不小心’听到消息的人。”
沈昭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忽然想起昨日林清梧翻账本时说的话:“郑姑娘总往药铺送桂花糕,可不是因为我医术好。”他低叹一声,伸手揉了揉林清梧发顶:“你啊……”又对郑姑娘道,“明日去暗卫营领套青布衫,别再戴这银步摇了。”
郑姑娘眼眶瞬间泛红,用力点头时步摇又撞响,倒比刚才更清脆了些。
三日后的宴会设在药铺后院的竹苑。
林清梧站在廊下,看着沈昭将最后一盏琉璃灯挂上竹枝,琉璃灯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灯火映得他轮廓柔和,却掩不住眉间那抹肃杀——今日来的宾客里,有一半是黑水商会可能的眼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
“林姑娘真是妙手!”陈老爷捏着酒杯凑过来,酒杯与手指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这竹苑原是堆药渣的荒地,如今竟成了诗会佳处!”他醉眼朦胧,袖口却露出半枚黑玉扳指——和陆远山招供时描述的“黑水信物”一模一样。
林清梧垂眸一笑,指尖轻轻碰了碰腰间的药囊,药囊里散发着草药的香气:“陈老爷若喜欢,明日让药童送些驱蚊的香包到府上。”她声音甜软,“我新制的香包,连山猫都闻着犯困呢。”
陈老爷的笑僵在脸上,酒盏“当啷”掉在地上,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竹苑中回荡。
此时,周围的宾客们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有的瞪大了眼睛,有的窃窃私语起来,声音如同嗡嗡的蚊虫声。
沈昭恰好走过来,顺手揽住她肩膀,那有力的手臂传递着温暖和安全感:“陈老爷可是醉了?”他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不如让我的暗卫送您回去?”
陈老爷连滚带爬地告辞时,林清梧在沈昭耳边低语:“他靴底有松脂,应该刚从西山回来——那里有处废弃的砖窑,上个月萧大哥说商队路过时闻到过火药味。”
沈昭的手在她腰上收紧,眼底闪过赞许,心中却在快速权衡着应对之策。
月上中天时,竹苑的门被“砰”地撞开,巨大的声响在夜空中炸开。
进来的是个戴斗笠的男人,玄色披风上沾着血渍,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腰间悬着柄带鞘的刀——刀鞘上缠着金线,绣的正是黑蝶,金线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林清梧,沈昭。”他摘了斗笠,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如同一条扭曲的蜈蚣,“我家主子说,你们坏了他的买卖。”
林清梧后退半步,却被沈昭稳稳护在身后。
她能感觉到他后背的肌肉紧绷如弦,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却听见他用最闲适的语气说:“我倒想问,黑水商会的主子,敢不敢报个名号?”
刀疤男扯了扯嘴角:“主子说,给你们三日。三日后,要么交出药铺和药材,要么——”他目光扫过满座宾客,此时宾客们更加慌乱,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让青州城给你们陪葬。”
“那要是我们不呢?”林清梧突然绕过沈昭,指尖按上刀疤男的手腕,那手腕上的皮肤粗糙而冰冷。
她能清晰感知到他脉搏的异常——像是被某种药物催发的躁动,“你身上的毒,是黑水商会给的吧?每月十五发作,疼得生不如死?”
刀疤男瞳孔骤缩,手腕下意识想抽回,却被她扣得更紧:“我能解。”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但你得告诉我们,黑水商会的主子,是不是姓……”
“够了。”沈昭突然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回怀里,“三日后,我们在南城门见。”他盯着刀疤男,眼神坚定而锐利,“但你最好告诉你们主子,青州城的人,没那么好欺负。”
刀疤男走后,宾客们作鸟兽散,脚步声、惊呼声渐渐远去。
林清梧靠在沈昭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如同沉稳的鼓点,忽然摸到他后颈的湿冷——原来他刚才也在怕。
“阿昭。”她仰头吻了吻他下巴,“你说,是谁一首在帮我们?上次陆远山的匿名信,还有萧大哥商队突然多出的护院……”
沈昭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或许,是个比我们更想看清真相的人。”
夜风掀起竹帘,发出沙沙的声响,露出院角那株老梅树。
枝头不知何时多了支玉簪,羊脂白玉雕着并蒂莲,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正是林清梧前世在火场里遗失的那支。
(http://pfwxxsw.com/book/736731-52.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pfwxxs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