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薄纱般未散,带着丝丝凉意轻触着肌肤,林清梧己静静地立在茶楼二楼临窗处。
那木质的窗棂带着岁月的温润,她的指尖轻轻抵着,目光透过朦胧的晨雾,望向斜对面青瓦白墙的药铺,那青瓦的色泽在晨雾中显得愈发深沉,白墙则隐隐透着柔和的光晕。
鼻尖萦绕着茶盏里飘来的苦香,那香气丝丝缕缕,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幽——这是沈昭特意选的位置,既能将药铺门庭尽收眼底,又不惹人注意。
"来了。"沈昭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弦,清冽中带着紧绷,在这静谧的晨雾里格外清晰。
他站在她身侧半步,玄色大氅垂落的褶皱里藏着半柄玄铁剑,大氅的布料着空气,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的目光如鹰隼掠过街道尽头,那锐利的眼神仿佛能穿透晨雾。
林清梧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林管家缩着脖子从巷口钻出来,青布衫下摆沾着泥点,脚步拖沓,每一步踏在石板路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
身后跟着两个粗使家丁,一人扛着用油纸裹紧的木箱,那木箱在他肩上微微晃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另一人怀里揣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随着他的走动,布包不时地碰撞着他的身体。
"那箱子里该是乌头。"她摸了摸袖中那封密信,信纸带着微微的粗糙感,药魂在识海轻颤,竟比昨日更灼烫几分,那灼热感仿佛要穿透她的身体。
前世此时,她正被林管家以"私通外男"的罪名绑去祠堂,屈辱与痛苦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而今日...她垂眸望着自己被晨雾染得发白的指节,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唇角勾起冷硬的弧度,"他们要在县令面前,把药铺的参茸换作乌头粉,再栽赃是我手脚不干净。"
沈昭突然抬手指向街角:"萧景明的人到了。"
林清梧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只见三个挑着菜担的汉子在药铺斜对面停住。
从茶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看到街道上的人群渐渐有了动静,原本安静的街道开始热闹起来。
扁担放下时发出的闷响里,藏着金属相碰的轻吟——那是马帮兄弟惯用的短刀。
她悬了整夜的心终于落了半分,转头时正撞进沈昭沉如深潭的眼底。
那深邃的眼眸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和力量,让她感到安心,"我去接人,你守着。"
"不。"林清梧按住他欲抬的手臂,袖中密信被攥出褶皱,愤怒与坚定在她心中交织,"我要当面撕开他们的皮。"
沈昭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将她的手按回袖中,指腹重重碾过她腕间那道淡红的旧痕——那是前日林二少爷带人砸药铺时留下的。"你站在我身后。"他说,声音像淬了火的铁,转身时大氅带起的风掀动了她鬓角的碎发,那风带着清晨的凉意,吹拂在她的脸上。
林管家一行人刚到药铺门前,沈昭己带着西名禁军从茶楼后巷转出。
走出茶楼,街道上的喧嚣声扑面而来,人群中开始有了小小的骚动。
玄铁剑出鞘的清鸣惊得树上麻雀扑棱棱乱飞,那清脆的声响在空气中回荡,林管家怀里的布包"啪嗒"掉在地上,滚出几包用草纸裹着的药粉,其中一包散开,露出乌青的碎块。
"林管家这是..."沈昭脚尖碾住那包乌头,抬眼时眉峰冷得能刮下霜,"给县令大人送泻药?"
林管家的脸瞬间白得像墙皮,后退时撞在药铺门框上,油布箱"咚"地砸在脚边。"沈...沈统领?"他喉头滚动着咽下后半句,突然拔高声音,"我等是奉家主之命来取药材,你这是私用职权!"
"奉家主之命?"林清梧从沈昭身侧迈出半步,晨雾里她的身影清瘦却挺拔,那股坚韧的气质在晨雾中愈发凸显。"那这封信呢?"她抖开密信,信上"事成后赏银五百两"的字迹在晨雾里格外刺目,周围的百姓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信里说要在县令大人尝的参茶里下乌头,再把罪名扣在我头上——林管家,这也是家主之命?"
围观的百姓渐渐围拢,卖早点的老妇踮脚看了眼信,扯着嗓子喊:"我前日还见林府的马车往药铺送药材,合着是送毒药来的?"那洪亮的声音在人群中传播,引起了一阵更大的骚动。
林管家额角的汗珠子啪嗒啪嗒掉在青石板上,那汗珠滚落的声音仿佛是他内心慌乱的写照。
突然扑向那箱乌头:"这是污蔑!
是这小贱蹄子..."
"放肆!"沈昭横剑拦住他的去路,剑尖挑开他的衣襟,露出腰间那串金漆木牌——正是林府管家的凭证,"林府私制毒药,意图谋害朝廷命官,你这凭证倒成了铁证。"
林管家突然癫狂地笑起来,指甲抠进石板缝里,那尖锐的摩擦声让人毛骨悚然。"就算有信又怎样?
你说我下乌头,谁能证明?"他转头盯着林清梧,眼里像淬了毒,"倒是你,小小药童凭什么管药铺?
怕不是和这沈统领..."
"够了。"林清梧打断他的胡言,抬手按住他手腕。
药魂在识海翻涌,那些被劣质药材侵蚀的脉络在她眼前清晰如绘——肝脉淤塞如乱麻,肾经寒如冰窟,连指尖的毛细血管都泛着乌青。"林管家,你总说我调的药苦,可你自己呢?"她松开手,声音里裹着冰碴,内心的愤怒和对他恶行的鄙夷如火山般喷发,"每月初一十五,你都要喝半碗姜汤压胃里的灼痛,夜里总被腰痛疼醒,左脚心还长了块紫斑——这是长期服用乌头渣子的症状,对吗?"
林管家的笑僵在脸上,下意识去捂后腰。
人群里挤进来个白胡子老大夫,扒开他的裤脚,果然见脚掌心有块指甲盖大的紫斑。"乌头有毒,须得制过才能入药。"老大夫摇头叹气,那无奈的声音带着对林管家无知的惋惜,"他这是偷了药渣里的残毒自己煎着喝,当补药呢!"
"原来他自己都在吃毒药!"
"林府这是拿咱们百姓当试验田啊!"骂声像潮水般涌来,林管家瘫坐在地上,盯着自己发抖的手,突然号啕大哭:"是二少爷逼的!
他说...说家主最恨这贱蹄子,要我把药铺搞臭,再把她许给城外的老猎户..."
"林二少爷?"林清梧瞳孔微缩,药魂突然剧烈震颤,像在警示什么,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她正要追问,沈昭己给禁军使了眼色,两个士兵架起林管家往县衙走。
"且慢!"人群外传来一声喊,林二少爷摇摇晃晃挤进来,腰间玉坠撞得叮当响,那清脆的声响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刺耳。"我林府的事,轮得着你们管?"他醉醺醺地指着林清梧,"小贱蹄子,你以为傍上禁军统领就能翻天?
我爹可是..."
"林二公子。"沈昭突然抽出玄铁剑,剑尖挑起他腰间的玉佩,"令尊若是知道你拿林府百年清誉换赌债,怕是要先扒了你的皮。"他反手将玉佩掷进林二少爷怀里,"萧景明的商队刚送来你在赌坊的借据,连本带利三千两——你让林管家往参茶里下乌头,就是想逼死清梧,好吞了药铺抵赌债?"
林二少爷的酒瞬间醒了,踉跄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老大夫的药筐,那药筐倒地的声音和草药散落的声音,仿佛是他狼狈处境的写照。
"带走。"沈昭挥了挥手,禁军架着林管家和两个家丁往街尾去,林二少爷想跑,却被萧景明的马帮兄弟堵住,只能骂骂咧咧地跟着。
人群渐渐散了,药铺门前只剩满地狼藉。
地上的药粉、破碎的草纸和被撞翻的药筐,一片混乱。
林清梧弯腰拾起散落的乌头,指尖被刺得生疼,却笑得比晨雾里的阳光还亮:"前世他们用乌头要我的命,今生...这乌头倒成了他们的罪证。"
"以后不会了。"沈昭蹲下来帮她捡药,玄铁剑搁在脚边,"我让人把药铺的门锁换了,暗桩也加了三倍。"他突然握住她沾着泥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药渣传来,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感到一丝慰藉,"清梧,你看。"
林清梧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只见药铺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响,那清脆的铃声仿佛是胜利的乐章。
晨光透过铃口的缝隙,在青瓦上投下细碎的金斑,那金色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美得如梦如幻。
那铃声她昨日听过,今日再听,竟像是在唱凯旋的调子。
"该他们睡不着了。"她轻声说,袖中密信被体温焐得发烫。
沈昭突然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心跳声透过玄铁甲胄传来,有力而沉稳,那沉稳的心跳声仿佛是他对她的承诺。"三日后审案,我陪你上公堂。"
林清梧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突然想起昨夜他说的"攥着线头"。
原来这一世,她不是在乱麻里挣扎,而是有个人,握着她的手,一步一步,把那些阴谋织成的网,撕得粉碎。
药铺后巷突然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在寂静的后巷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清梧转头望去,只看见个穿灰布衫的背影一闪而过。
她捏了捏沈昭的手,后者立刻按住剑柄,目光如刀扫过后巷,那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黑暗。
"可能是看热闹的。"林清梧轻声说,可药魂仍在识海轻颤,像在提醒什么,内心的警惕丝毫未减。
沈昭没说话,只是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那温暖而坚实的怀抱让她感到安心。
风掀起两人的衣角,卷着几片碎纸飘起来——那是林管家撕烂的账本残页,上面"赌坊""乌头"的字迹若隐若现,仿佛是这场阴谋的最后余音。
"回药铺吧。"林清梧说,"我得把这些乌头收起来,留着当证据。"
沈昭点头,弯腰捡起最后一包药粉。
两人转身时,药铺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那陈旧的木门发出的声音仿佛是时光的叹息。
晨光漏进去,照亮了柜顶那株野山参——它的须子在风里轻轻晃动,像是在说,这一局,他们赢了。
可林清梧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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