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节的喧闹散得比蝉鸣还快,那嘈杂的人声、小贩的叫卖声,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只留下一片寂静。
林清梧关了药铺木门,指节抵着门闩,粗糙的木门触感冰冷,还能听见后巷传来几个老妇的议论声,那声音清晰而真切,“林姑娘那手扎针真是神了”、“前日我家孙儿高热,她开的三帖药下去就退了”。
她垂眸望着青石板上自己的影子,月光洒在地上,青石板泛着清冷的光,月白裙角沾了点药渍,像朵开败的菊,药渍散发着淡淡的草药味。
案上烛火忽明忽暗,跳动的火苗发出轻微的噼啪声,她摸黑爬上木梯,木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声响,梁上暗格的铜锁“咔嗒”轻响,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回荡。
玄铁令的凉意顺着掌心窜上来,那凉意沁人心脾,压着底下半块玉佩的纹路——那是前世沈昭从她血衣里捡出的,此刻和玄铁令碰在一起,发出清凌凌的响,倒像在替她数着蛰伏的岁月。
账本最新一页是萧景明的密报,墨迹未干,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林府与盐枭接头,十五夜城郊破庙。”她指尖抚过“盐枭”二字,药魂在识海深处轻轻震颤——这是她独有的预警,前世被家族用假药害到血崩时,药魂也这般刺痛过,那种刺痛感仿佛又隐隐传来。
窗棂“扑棱”一声,玄色乌鸦爪子扣住窗沿,乌鸦的翅膀扑打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眼珠泛着幽光,那幽光透着一丝神秘。
林清梧解下腕间银铃晃了晃,银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乌鸦歪头啄了啄她递过去的米,啄米的声音细微而清脆:“明日申时,破庙。”乌鸦振翅时带落两片槐叶,槐叶飘落的声音几乎难以察觉,正飘在密报“十五夜”三个字上。
第二日未时三刻,萧景明的商队马车停在药铺后巷,马车的车轮声在巷子里回响。
他裹着靛青粗布斗篷,帽檐压得低,见林清梧掀帘上车,粗糙的手掌往她怀里塞了个油纸包,油纸包发出沙沙的声响:“今早刚烤的桂花糕,苏阿婆说你爱吃甜的。”
林清梧拆开纸包,桂香混着温热的甜气扑鼻而来,那香气浓郁而。
萧景明搓了搓手,目光扫过车外,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的神情:“昨夜我派了两个伙计守在林府后门,见管家往马车上搬了十箱东西,用油布裹得严实。”他压低声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您说要查药材供应链,我让人截了半箱——”他从车底摸出个泥封陶罐,陶罐与车底摩擦发出沉闷的声音,“这是掺在药材里的私盐。”
陶罐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林清梧的药魂猛地一灼。
她拈起块色泽发暗的甘草,指腹刚触到表面,粗糙的触感传来,识海里便浮现出清晰的画面:潮湿的地窖,弥漫着一股霉味,成袋的盐巴压在药材上,霉斑从盐粒里渗出来,爬满整捆的当归。
“他们拿私盐当干燥剂。”她将甘草碾碎,深褐色粉末里混着细白盐粒,碾碎的声音细微而清晰,“药材吸了盐气,治寒症的药会变燥,治热症的会变寒——这不是救人,是杀人。”
萧景明的拳头砸在车板上,震得陶罐哐当响,愤怒的情绪在空气中弥漫:“我这就带人把剩下的货全截了!”
“不急。”林清梧按住他手腕,目光坚定,“要连根拔起,得拿到他们和盐枭的交易凭证。”她摸出怀里的半块玉佩,在掌心转了转,玉佩在手中凉凉的,“十五日破庙接头,我要亲自去。”
萧景明急得首搓脸,脸上满是担忧:“那地方荒得很,林府的人说不定带了刀——”
“我有药魂。”林清梧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神情自信,“他们身上有什么伤,我碰一下就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坚定,“再说了,沈统领的玄铁令还在我这儿。”
萧景明愣了愣,突然咧嘴,露出欣慰的笑容:“也是,那尊佛要是知道您涉险......”他没说完,掀开车帘看了眼天色,“申时了,我送您去破庙。”
破庙的断墙爬满野蔷薇,野蔷薇的花瓣在月光下隐隐发白,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林清梧踩着满地碎瓦进去时,脚下的碎瓦发出清脆的声响,正见林管家踮脚往梁上塞个油布包。
她缩在供桌后,药魂突然发烫——是林管家后颈那道刀疤,前世她替他治过,刀伤里嵌着半片碎瓷,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刺进肉里,仿佛能感受到那疼痛。
“二少爷,东西藏好了。”林管家拍了拍手,拍掌声在破庙里回荡,转身正见林二少爷晃着金镶玉的扳指走进来。
那扳指她认得,前世母亲的陪嫁,被这混球抢去换了赌债,金扳指在月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
“那贱蹄子在药王节出尽风头。”林二少爷踹翻供桌,瓷像碎成几瓣,破碎的声音清脆而响亮,“爹说她要是再闹,就......”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林管家搓着手指头笑,那笑声令人毛骨悚然:“您放心,我让人在她的药里掺了巴豆粉,明日她给张员外老夫人看病,要是治出个腹泻......”
林清梧的指甲掐进掌心,愤怒和仇恨在心中燃烧。
前世她就是这样被污了医名,被百姓唾骂着赶出城,最后死在乱葬岗,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还有那账本。”林二少爷突然压低声音,神情变得警惕,“前日我见她往暗格里塞了个木匣,说不定藏着什么——”
“嘘!”林管家突然竖起耳朵,紧张的神情溢于言表,“有人!”
林清梧心跳到了喉咙口,紧张的情绪让她呼吸急促。
她猫腰钻进供桌下的暗洞,霉味呛得她首想咳,那霉味刺鼻而浓烈。
脚步声逼近,林二少爷的靴子停在暗洞前,金扳指在月光下闪了闪:“怪了,我明明听见动静......”
“许是野猫。”林管家扯了扯他袖子,神情稍缓,“十五夜盐枭来取货,咱们得把风去。”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脚步声在破庙里渐渐消失。
林清梧从暗洞钻出来时,后背全湿了,汗水湿透了衣衫,黏黏的感觉很不舒服。
梁上的油布包还在,她踮脚够下来,里面是叠泛黄的纸——林府与盐枭的交易记录,每笔都盖着林老爷的私印,纸张散发着陈旧的气息。
她把纸塞进怀里,刚要走,供桌下的碎瓷突然硌到脚,尖锐的疼痛传来。
弯腰捡时,月光正照在瓷像底座的暗格里——半块玉佩,和她怀里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林”字刻痕里还沾着血渍,血渍散发着淡淡的腥味。
她突然想起前世被抛尸时,衣襟里的玉佩是完整的,后来被沈昭捡走半块......原来另半块,早在十年前就被家族藏在这里,回忆在脑海中不断翻腾。
回药铺的路走得很慢,夜晚的街道寂静而冷清,月光洒在地上,投下她孤独的影子。
林清梧摸着怀里的交易记录,又摸了摸那半块玉佩,药魂在识海深处轻轻哼唱,像前世母亲哄她睡觉时的摇篮曲,心中涌起一丝温暖。
月上中天时,她在案前铺开新账本。
墨迹落在“林府私盐案”几个字上,晕开小团黑花,墨水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
窗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那声音在夜空中格外清晰。
她抬头望向墙上的悬壶,铜壶在月光下泛着暖光,暖光让人感到一丝安心。
明日就是县令寿宴了,她要把这些证据都呈上去。
林府不是爱面子吗?
她偏要在最热闹的地方,把他们的丑事撕个干干净净。
案角的沙漏沙沙漏着,最后一粒沙子落进底槽时,门闩突然轻响。
林清梧手按在药箱里的银针上,却见沈昭的影子投在窗纸上,玄色披风沾着夜露,腰间虎符闪着冷光,夜露的凉意似乎也透过窗户传来。
“我听见更夫说药铺灯没熄。”他推开门,手里提着个食盒,食盒散发着淡淡的热气,“苏阿婆煮了姜茶,说你总忘记喝。”
林清梧打开食盒,姜茶的热气模糊了眼眶,姜茶的香气温暖了她的心。
她摸出怀里那半块玉佩,和沈昭的玄铁令碰在一起,清脆的响声里,她听见自己说:“十五夜,我们去破庙。”
沈昭的手指轻轻覆在她手背,体温透过玉佩传过来,那温暖的触感让她感到安心:“我跟着你。”
窗外的槐树沙沙作响,漏下的月光落在新写的账本上,“县令寿宴”西个字被照得发亮,像把淬了毒的刀,只等明日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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