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欢呼声还未完全消散,林清梧便听见那串青铜铃的脆响混在马蹄声里。
她睫毛微颤,前世护城河染血的记忆突然涌上来——鬼面教刺客行刺前,腰间正是这样的铜铃,每走一步都震得人心慌。
“阿昭。”她转身时己收了面上的笑,指尖扣住沈昭的手腕,“去调暗卫查这队玄衣人来路。”
沈昭的掌心覆住她微凉的手背,指腹轻轻她腕间的银镯——这是他亲手打的,刻着“平安”二字。
“我让萧景明的商队眼线盯着。”他声音沉得像压了铅,“你且看。”
话音未落,一名玄色暗卫从飞檐上掠下,单膝跪地:“姑娘,北疆快马送来密报。”
林清梧展开染着朱砂印的信笺,烛火在她眼底晃出刺目的光。
“杜丞相的囚车,今夜要过雁鸣峡。”她捏着信笺的指尖泛白,“有人要买他的命。”
沈昭眉峰一挑,手掌按上腰间玉牌——那是禁军统领的虎符。
“我带‘玄甲卫’去。”
“不。”林清梧突然拽住他衣袖,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明着护只会打草惊蛇。让卯先生在峡口设伏,你带精锐藏在林子里。”她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个青瓷瓶,“让苏阿婆在囚车护卫的茶里下‘醒神散’,今夜子时,他们的耳朵会比平时灵三倍。”
沈昭低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发间的木簪上,那是他在她生辰时削的。
“你早料到杜党不会死心?”
“杜丞相当年能把三十船私盐混在赈灾粮里,怎会没留后手?”林清梧将信笺投入火盆,火星噼啪炸响,“他最后那句‘你娘当年若有你半分果决’——”她喉间发紧,“我娘是被他逼死的,他却要我记着这仇。”
子时三刻,雁鸣峡的风卷着松涛。
囚车停在峡口,押解官正举着火把检查车轮。
突然,林子里窜出三十道黑影,为首者挥刀劈断囚车锁链,刀光映得铜铃叮当乱响。
“护囚!”押解官大喝一声,二十名护卫从车底翻出短刀——他们本该在马车上打盹,此刻却眼如星火,刀鞘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的脆响。
玄甲卫从左右两侧的悬崖上跃下,沈昭的银枪挑开刺客的刀刃,枪尖点在对方咽喉三寸处:“鬼面教的‘碎骨刀’?三年前围剿你们总坛时,我记得教主丑的刀疤在左脸。”
刺客瞳孔骤缩,反手甩出三枚透骨钉。
沈昭旋身避开,银枪扫过他小腿,血花溅在青石板上,像开了朵妖异的红梅。
混战持续了半炷香。
最后一名刺客被按在地上时,脖颈处还挂着半截铜铃,断口处泛着暗红的锈。
“留活口。”林清梧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
她提着气死风灯站在峡口,灯影里,苏阿婆正踮脚往俘虏嘴里塞什么。
“寻魂草的根须缠上他的脉络了。”苏阿婆拍了拍手,掌心沾着墨绿色草汁,“他走到哪儿,这草就在哪儿发芽,姑娘的药魂能顺着气儿找。”
那俘虏突然剧烈挣扎,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
林清梧伸手按住他额头,指尖触到滚烫的皮肤——药魂翻涌间,她看见一缕极淡的青气从他心口升起,像条细蛇往京郊方向游去。
“追。”她转身对沈昭道,“备马。”
京郊废弃道观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时,天刚蒙蒙亮。
林清梧的指尖抵在门栓上,能摸到上面新蹭的血渍。
“里面有三个人。”她侧耳听了听,“一个伤重,两个在翻东西。”
沈昭的银枪挑开破门,玄甲卫如潮水般涌进院子。
正堂供桌上的蜡烛忽明忽暗,照见密室入口处散落的青铜铃——和俘虏身上的一模一样。
密室里,蚀魂丹的腥甜气味扑面而来。
林清梧捏起一颗暗红色药丸,指腹能感觉到药丸表面的凹凸纹路——这是用活人怨气炼的,鬼面教用来控制死士。
“姑娘看这个。”卯先生举着一卷泛黄的绢帛,上面用朱笔标着“北境要塞”“粮草屯所”,“杜党把这些年贪的银钱都换成了兵甲,现在要往北境送。”
林清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北境失守时,她跪在城楼上看十万大军被屠,血把护城河染成了红绸。
“将军辰呢?”
“末将在!”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辰裹着玄色披风冲进密室,铠甲上还沾着晨露,“北境十二关,末将熟得能闭着眼画地图!”
“带三千玄甲卫,今夜就走。”林清梧将布防图拍在他掌心,“到了雁门关,先查粮草,再换防。”她顿了顿,又从袖中摸出枚玉牌,“这是北方义军的虎符,让子掌门的人在草原上策应。杜党要明着打,我们就两面夹击。”
将军辰单膝跪地,铠甲相撞发出清响:“末将必不负姑娘所托!”
沈昭的脚步在这时响起。
他手里捏着半块官印,铜锈混着血渍:“逃走的刺客是前兵部副使申平。这半年他借换防之名,把北境关隘的兵力调得七零八落。”
林清梧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墨汁在宣纸上晕开大片阴影:“备轿,我要见皇上。”
御书房的龙涎香熏得人喉头发紧。
皇帝拍着桌案的手首抖,茶盏摔在地上,碎片溅到林清梧脚边:“联信他是两朝老臣!没想到…没想到!”
“陛下,申平的账本在道观密室里。”林清梧将抄好的罪证推过去,“北境三十万石军粮被他换成了发霉的糙米,二十座烽火台的火药被换成了沙土。”
皇帝的手指深深抠进龙椅扶手,指节泛白:“传旨!兵部尚书革职,申平九族连坐!北境所有守将,三日内递牌子来京!”
深夜的城楼风大,林清梧裹紧斗篷,望着北方天际线。
那里有若隐若现的红光,像有人在烧荒,又像…
“阿昭。”她转身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心跳如擂鼓,“杜丞相在囚车里说我娘‘不至于’——不至于什么?”
沈昭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等北境的事了了,我陪你去林府旧宅。你娘的陪嫁箱子里,该有答案。”
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城砖上,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林清梧抬头望去,只见雁门关方向腾起三柱狼烟——那是“外敌犯境”的信号。
“杜党…终究还是勾了外邦。”她攥紧沈昭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肉里,“阿昭,我总觉得北境的守将…不太对。”
沈昭的银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不管是谁,敢动我的姑娘,我就挑了他的旗。”
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身影渐渐被风雪笼罩。
远处,北境的烽烟连成一片,像一条张牙舞爪的火龙,正顺着官道往京城方向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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