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人才招募(二)失落匠人的归处

三日后的渡口，秋风凛冽，丝丝缕缕的铁屑气息被风裹挟着，扑面而来，那股特有的金属腥味弥漫在空气中。远处兵工厂传来的锻铁声，沉闷且富有节奏，每一下都仿若撞击在人心尖上。与此同时，近处大渡河水淌过浅滩，发出哗哗声响，河水湍急，浪花不断拍打着河床上的石头。这锻铁声与水流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首雄浑而又独特的乐章，为这片古老的渡口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氛围。渡口边，一棵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在那里，饱经岁月的洗礼，树干粗糙不堪，树皮干裂，纹理犹如岁月亲手镌刻下的沟壑，记录着漫长时光里的风雨沧桑。

老槐树下，一个身着靛青对襟短打的汉子，正屈膝蹲在地上。他的膝盖紧紧抵着粗糙的树皮，仿佛试图借助这坚硬的触感，将心中积压己久的满腔愤懑尽情宣泄出去。他眉头紧锁，眼神专注而炽热，手中的炭笔在青石板上沙沙游走，全神贯注地勾勒着双筒风箱的结构草图。他下笔时，线条疏密有致，时而流畅顺滑，时而停顿斟酌，每一笔都尽显他对这图纸的熟稔与执着。他沉浸在绘制图纸的世界里，周遭的一切喧嚣都无法干扰到他，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眼前这承载着希望的图纸。

在他脚边，随意散落着几枚三棱箭头。秋日暖阳洒下，箭头的刃口泛着冷冽的蓝光，那光芒仿若能轻易撕裂空气，让人不寒而栗。箭头的尾翼上，刻着神秘的僰人符号，这些符号历经无数风雨的，己经被磨得发亮。每一道纹路都像是一段被尘封的历史，承载着古老的韵律，默默诉说着往昔岁月里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仿佛在向世人展示着僰人曾经的辉煌与智慧。

“周铁匠，可是自流井官铁厂的？” 陈修远的声音，从汉子身后悠悠传来。陈修远双手捧着新抄的《天工开物》残页，纸张因年代久远而泛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那是知识与历史沉淀的味道。他目光敏锐，犹如鹰隼一般，一下便落在汉子腰间晃动的铁砧形吊牌上。那吊牌饱经岁月侵蚀，表面生满了铜绿，绿锈斑驳，边缘处的 “官” 字印记虽然己经模糊不清，但依旧能够辨认出来，这正是清廷匠籍的特有标识，象征着一段被束缚、被压迫的过往。

汉子猛地抬起头，动作太过急促，以至于手中的炭笔在石板上划出一道歪扭的痕迹。他看上去三十岁上下，左眉处有一片明显被火烧去的痕迹，半截眉毛缺失，露出下面青黑色的刺青。仔细端详，竟是半只振翅欲飞的翼鸟，那刺青线条粗犷，仿佛蕴含着一种冲破束缚的力量。“您认得这吊牌？” 他啐掉嘴角咬着的山草茎，声音沙哑，就像砂纸在铁块上摩擦，透着历经沧桑的粗粝感。“厂督那厮，简首丧心病狂！硬说这翼鸟纹是反贼标志，上个月生生砍了老吴的手，那可是老吴吃饭的家伙啊，就这么被他给废了。还把老吴的锻铁钳扔进了釜溪河，那钳子跟着老吴几十年，就这么没了！” 说到此处，他情绪愈发激动，猛地抓起脚边一枚箭头，刃口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好似要将这世道的不公一并斩断。“我给弟兄们打刀时，偷偷在上面刻这翼鸟纹，就盼着翼王的兵能有称手的兵器，在战场上能多几分胜算，能为咱穷苦百姓出出气。” 他的眼神中燃烧着愤怒与不甘的火焰，仿佛要将这黑暗的世道焚毁。

陈修远目光下移，注意到汉子袖口处布满密密麻麻的小洞，显然是长期被火星灼烧所致。他轻轻挽起袖口，露出小臂上层层叠叠的老茧，那些老茧厚实坚硬，宛如淬火后久经打磨的甲片。每一个老茧都记录着他在铁匠铺里无数个日夜的辛勤劳作，见证了他在高温炉火旁，挥舞铁锤，与钢铁为伴的艰苦岁月。“我们在兵工厂用磁石粉渗碳，” 陈修远有意压低声音，神色间带着几分期待，仿佛在期待着一个奇迹的发生。“但风箱总是供不上气，炉温迟迟上不去，兵器锻造大受影响。打造出来的兵器，要么不够锋利，要么韧性不足，在战场上根本派不上用场。” 他微微皱眉，眼中透露出一丝忧虑。

汉子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似暗夜中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那光芒犹如星辰般闪耀。他手中炭笔在图纸上重重划过，留下一道粗黑印记，仿佛在宣告着新的希望即将到来。“我改良的双筒风箱，加了特制的牛皮阀门，” 他伸手指向石板上的草图，眼中满是自信，仿佛在展示一件无与伦比的杰作。“活塞推拉时，两筒交替进气，能让炉温稳稳维持在七百度。有了这稳定的高温，锻造出的兵器，那锋利程度和韧性，绝不是现在可比。打造出来的刀剑，吹毛断发不在话下，长枪大戟更是坚韧无比，定能让清妖闻风丧胆！” 他身子忽然前倾，凑近陈修远，声音低沉却透着难以抑制的激动。“那年在紫打地，我亲眼瞧见翼王的亲卫，手持利刃，威风凛凛。面对清妖的九环刀，他们毫不畏惧，一刀下去，竟将那九环刀砍断，刀刃竟连个缺口都没有。那场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后来，我在乱军之中，捡到这半截刀头。”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用油布层层包裹的断刃，铁锈混着泥土，可刀身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显然被他视作珍宝。刃身刻着的翼鸟纹虽己残缺不全，却仍透着往昔的凌厉与威严，似在诉说着曾经的辉煌，仿佛在向人们展示着翼王旧部的英勇与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