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鸢尾纹动惊故人

残月在疾风铁蹄下碎成银鳞，桑坤的额头重重磕在马颈，温热的血顺着鬃毛蜿蜒成溪。缰绳早己勒进掌心肉里，染成暗红的指节却仍死死攥着，西北方向山谷的轮廓在视野里晕染成青灰色旋涡。战马每一次踉跄都像重锤砸在肋骨上，桑坤数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在意识模糊间默想着：这或许是他与疾风的最后一程。当战马前蹄重重跪倒在溪涧边时，桑坤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骨裂般的闷响，紧接着，黑暗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潮湿雾气裹挟着铁锈味灌进鼻腔，桑坤在剧痛中睁开眼。藤蔓摇晃间，背着竹篓的少女如鬼魅般转出，褪色红绸在她发间翻飞，颈间兽牙项链随着急促的脚步叮当作响。她警惕的眼神像山猫般锐利，却在触及疾风伤口时瞬间软化。原本焦躁刨地的疾风却突然安静下来，主动将带血的脖颈探进她掌心，喉间发出委屈的呜咽。卡莉娅轻轻抚摸着马鬃，声音带着山林特有的清冽：“别怕，这里很安全。”

“命比石头还硬。”卡莉娅蹲下身时，桑坤瞥见她小臂狰狞的爪痕，像是某种巨兽利爪留下的印记。少女利落地撕下裙摆，沾着草药汁液的指尖按在伤口上，凉意混着奇异的刺痛瞬间将他拽入更深的昏迷。恍惚间，他听见断断续续的歌谣，尾音被山谷的风声撕成碎片，却莫名让人心安。那曲调仿佛带着古老的力量，在他混沌的意识中编织出温暖的茧房。

不知过了多久，火塘暖意浸透骨髓。桑坤缓缓睁开眼，洞壁上的星图随着光影摇曳，卡莉娅捧着陶碗的手指节发白，碗里汤药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这是哪，你是谁？”桑坤沙哑开口，乌迪西安残魂的叮嘱在脑海中轰然炸响。“这里是灰雾山谷，我叫卡莉娅，你伤的很重”。少女边说着边取出一本古籍，羊皮纸上干涸的血渍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红，仿佛在诉说某个惨烈的过往。每一道裂痕，每一处污渍，都像是时间刻下的密码。

沉重的脚步声从洞穴深处传来，独眼老人拄着枣木拐杖踱出，生锈的哨站徽章在暗处泛着冷光。他布满皱纹的脸如同风化的岩壁，独眼扫视着桑坤：“伤好以后，立刻离开。”他的拐杖重重砸在石板上，震得药碗里的汁液西溅，“灰雾山谷不欢迎陌生人。”桑坤挣扎着起身，祖传的鸢尾纹章却在这时从领口滑落，徽章在火光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

老人的独眼骤然暴起血丝，浑浊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拐杖“当啷”坠地。他踉跄着扶住石壁，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不可能……这鸢尾纹章，竟会在此出现！”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伸向桑坤胸口，指甲缝里还嵌着陈年的血垢，每根指节都在剧烈颤抖 。卡莉娅惊恐地后退半步——那个教她辨识草药、拆解魔狼陷阱的坚毅老人，此刻像片风中残叶般簌簌发抖。

“这鸢尾纹章，是家族世代传承的信物，承载着先辈的荣耀与使命。”桑坤缓声解释，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轻轻握住纹章，讲述起家族古老的传说：在遥远的过去，他的先祖曾是抵抗恶魔领主的伟大战士，他佩戴着鸢尾纹章，为守护人类与恶魔浴血奋战。每一代传人都戴着纹章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传奇，让这份守护的意志如同薪火般传递。

老人的目光在纹章与桑坤的脸上来回游移，眼眶泛红，情绪激动：“当年，我曾有幸见过佩戴此纹章之人，他以无畏的勇气和崇高的信念，与恶魔殊死搏斗，守护着世间的安宁。”老人缓缓跪地，声音颤抖，“时隔多年，我竟能再次见到鸢尾纹章，想必是命运的指引。”他讲述起十年前的那场浩劫，恶魔的爪牙撕裂了卡辛哨站的防线，亲眼目睹无数的战士倒下，眼中依然流露着不肯屈服的坚韧。

桑坤掌心的金色纹路突然发烫，乌迪西安残魂的低语在耳畔轰鸣。他强撑着展示掌纹，老人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浑浊的泪水滴在桑坤手背：“大人！老奴等了十年！预言中带着鸢尾纹章的传承者...”篝火噼啪爆开火星，照亮老人后颈焦黑的符文烙印，与桑坤掌心的纹路如出一辙。

交谈间，桑坤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涌上腥甜。他掀开衣袖，小臂上不知何时浮现出暗紫色咒纹，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扭动。“这是恶魔诅咒！”老人瞳孔骤缩，“难怪你气息如此虚弱！当年哨站陷落时，我见过这种印记！”卡莉娅急忙取来陶罐，老人颤抖着往桑坤伤口撒下研磨成粉的蓝叶草药，又将一枚刻满古符的青铜片按在咒纹处。

“圣言术可破此咒，但需要纯净的奈非天之力引导。”老人示意桑坤平心静气，自己则用独眼凝视洞顶星图，苍老的嗓音突然变得庄严肃穆，“听好了——‘光明涤暗，圣血为引，鸢尾所至，邪祟俱焚......！’”桑坤跟着念诵，掌心的金色纹路与鸢尾纹章同时亮起，咒纹发出刺耳的尖啸。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地，暗紫色纹路如冰雪消融，化作一缕青烟消散。老人疲惫地跌坐在地：“你己经痊愈 不会再次复发。熟记圣言术咒语。以后再面对控魂类 ，诅咒类精神攻击的时候，用之可破。就算是恶魔领主的恶魔心语也一样破之。圣教军大主教一首窥视圣祖力量，他的‘净化’不过是满足私欲的幌子！十年前哨站的覆灭，就与他的阴谋脱不了干系！”

老人颤抖着推开石壁后的密室，檀木匣里凯恩的日记散发着腐朽气息：“世界之石毁坏之后，蕴含圣祖力量的晶石被冲击波一分为五，坎多拉斯北方的奈非天神庙，占星坛能推演碎片方位。但前往途中务必小心，圣教军的耳目遍布各地。”他小心翼翼地取出泛黄的古籍，指着其中一页上的星图详细讲解：“这占星坛需要特定的星辰方位才能启动，而且每一次推演都会引发强大的能量波动，很容易引来觊觎者。”

洞外突然传来马蹄声，卡莉娅迅速吹灭火塘。黑暗中，老人将刻着鸢尾纹章的铜哨塞进桑坤掌心：“吹响它，灰雾山谷永远为您而开。记住，圣教军的旗帜下藏着太多见不得光的勾当。”桑坤能感受到铜哨上岁月的痕迹，那凹凸不平的纹路仿佛在诉说着无数的故事。

当桑坤从密道爬出时，晨光正刺破云层，远处圣教军营地的号角声隐约传来。他握紧发烫的鸢尾纹章，徽章边缘的七芒星硌得掌心生疼，却也让他愈发清醒——这场关于信仰与背叛的棋局，自己己然成为最关键的棋子。他回头望向灰雾弥漫的山谷，心中默默发誓，一定会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