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昭阳公主像

染缸爆裂的余波震得织机木桁吱呀摇晃，靛蓝液滴悬浮在空中，每一颗都映着林晚煞白的脸。她踉跄后退时踩中块陶片，裂纹间渗出的不是染料，而是荧蓝的电解液——那分明是现代实验室的神经传导液，此刻正沿着地砖缝隙蛇行，织成一张发光的神经网络。

九皇子从废墟中拾起卷轴的动作优雅如执棋。蚕丝裱绫徐徐展开的刹那，织坊内所有烛火同时暗灭，唯有画中人的双眸亮起幽绿荧光。林晚的呼吸凝在喉间：宫装女子掌中那支"玉簪"的尖端，正射出笔首的红外射线，在地面灼出焦黑的条形码痕迹。

"此画名《昭阳临朝图》。"九皇子的指尖抚过画中人身后的屏风，绢帛上水墨渲染的云纹突然开始流动，化作跳动的十六进制代码。林晚突然眯起眼睛——屏风角落的博古架上，赫然摆着件玉雕的显微镜，镜筒纹路竟是双螺旋结构。其旁的青瓷荷叶盏里浮着三枚琉璃皿，盛放的却不是莲子，而是浸泡在溶液中的胚胎标本。

羊脂玉镇纸压住的画角处，题跋墨迹未干的诗句突然扭曲变异。原本"凤舞九天凌云志"的"九"字坍缩成警告符号，朱砂小楷化作猩红乱码：【ERROR: e SY-04 memory overload】。林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分明是她穿越前熬夜改PPT时，系统崩溃弹出的内存溢出提示！

"不可能......"她嘶声后退，绣鞋碾碎满地陶片。某块残片上闪过反光，她低头看见自己工牌的照片正从釉面下浮现，员工编号与画角钤印的篆书同步扭曲成二维码形态。

九皇子忽然抖腕振画。屏风上的代码瀑布般倾泻而下，在半空凝成三米见方的全息沙盘。林晚看见无数光点在丝绸之路上移动，每个都标注着熟悉的参数：GDP增长率、关税值、物流损耗率......而长安城的位置，赫然悬浮着她穿越那夜修改的Excel表格。

"公主称之为'数据观星术'。"九皇子屈指轻弹，一颗代表吐蕃商队的光点突然爆裂，溅出的像素如血雨洒落，"她说未来的治世者，当如织女理丝般梳理这些......"他顿了顿，袖中滑出个巴掌大的琉璃匣，"用你们的话说，叫'大数据'？"

琉璃匣开启的瞬间，林晚听见硬盘启动的嗡鸣。匣内金丝绒衬垫上，躺着支雕凤玉笔——笔杆的和田玉中嵌着硅晶片，笔尖毫毛竟是纳米级的碳纤维探针。九皇子执笔轻点全息沙盘，长安城的GDP柱状图突然坍缩成黑洞，吞噬了整条丝绸之路。

"此物需特殊血脉催动。"他忽然将玉笔抛向林晚，"比如，能令青铜算筹认主之人。"

林晚本能接住玉笔。笔杆触到胎记的刹那，整幅画卷剧烈震颤，昭阳公主的宫装突然褪色成白大褂，屏风上的代码流中浮现出实验室场景：培养舱、基因测序仪、以及某个正在操作显微镜的背影——那人的后颈上，凤凰纹身正随数据输入明灭！

培养舱玻璃突然炸裂，营养液喷溅在实验日志上。林晚的视网膜被强行载入记忆残片——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在键盘敲击，监控屏幕里SY-04培养体的脑电波剧烈波动，而九皇子正将胰岛素注射器刺入静脉。

"这是......记忆投射？"林晚的质问被骤然响起的警报声淹没。全息沙盘迸射红光，地面浮现的条形码开始自我复制，蚕食着所经之处的砖石。九皇子倒退数步，腕表弹出全息键盘疯狂敲击："该死，她又启动了格式化协议！"

萧无咎的机械臂破空袭来，却在触及林晚的瞬间僵滞。他的电子义眼射出扫描光束，将玉笔与林晚的基因序列重叠投影在墙上——两者碱基对的匹配度正在以每秒2%的速度攀升，而差异部分赫然标注着"现代记忆残留"。

"放下笔！"萧无咎的机械关节爆出电火花，"那是个记忆锚点，你会被......"

话音未落，林晚的视网膜上突然覆盖操作界面：【是否载入昭阳04号记忆封装包？Y/N】。她鬼使神差地默念确认，玉笔尖端骤然射出激光，在染坊残壁上刻出满墙流程图——正是她穿越前没写完的《丝绸产业升级方案》，此刻每个批注都在渗血！

九皇子突然闷哼跪地。他的电子表带熔断脱落，皮下浮现出树根状的电路纹路："终于......等到载体成熟了......"他撕开衣襟，琉璃心脏泵出的星髓正顺着地缝流向全息沙盘的黑洞，"现在，该让两个时空的蚕丝......打个结了。"

林晚的颅骨几乎要炸裂。海量数据流顺着玉笔倒灌入体，她在剧痛中看见两个昭阳公主隔着时空对视：古装的她手握玉笔点化江山，白大褂的她敲击键盘修改基因。而她们中间悬浮着无数个自己——格子间里加班的、染缸中挣扎的、培养舱里沉睡的，最终全部坍缩成玉笔尖端的猩红光点。

"林晚！"萧无咎的怒吼仿佛从深海传来，"看那幅画的题跋！"

她涣散的焦距艰难聚拢。被血浸透的题跋诗句正在变异："织机声里藏玄机"的"玄"字裂变成SQL查询语句，"数据流转谁人知"的"知"字则扭曲成访问权限提示框。而在所有代码最底层，一行小楷正在疯狂闪烁：【逆时空协议触发，宿主记忆封装率降至3%】。

染坊突然地动山摇。全息沙盘的黑洞扩张成深渊，将昭阳公主像撕成数据碎片。林晚在坠落中握紧玉笔，看到九皇子被电路纹路吞噬前最后的冷笑——他的口型分明在说："去问阿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