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浸了墨的绸缎，将酒楼废墟笼进一片混沌的暗影中。林晚的绣鞋碾过焦炭，细碎灰烬沾上裙裾未燃尽的织金云纹，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她蹲下身，机械指节拂开瓦砾，一枚扭曲的铜片刺入掌心——那是酒楼檐角的风铃残骸，边缘熔成锯齿状，却仍能辨出原本雕琢的凤凰尾翎。
铜片被她轻轻一弹，震颤声裹着未散的焦苦气息荡开。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耳后金属接口传来细微电流——三日前瞬移时撕裂的量子信道尚未修复，此刻竟与铜片的振动频率断断续续共振，如同被风吹散的蛛丝，时有时无。她将残片举到眼前，裂纹间黏连的釉彩流淌如血，倒映出赫连朔玄色披风扫过断墙的身影。
“又在废墟里掘宝？”
低沉的嗓音裹着龙涎香飘来。赫连朔的鹿皮靴碾碎一截炭化窗棂，颈间游标卡尺吊坠随步伐晃动，青铜齿轮咬合声与铜片余震微妙同步。他俯身时披风扫落星火，林晚瞥见其袖口渗出的靛蓝冷凝液——那是昨夜为压制机械心脏暴走注射的镇静剂，此刻正沿着织锦暗纹爬向袖中铁护腕。
“你听过铜片唱歌吗？”林晚指尖轻抚残片锯齿，“三百年前的风铃，能奏出摩斯电码的旋律——只是这信号……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
赫连朔的眉峰动了动。玄铁指套钳住铜片边缘，游标卡尺尖端划过焦痕：“厚度0.8毫米，含锡量12%——前朝官造铜器。”他忽然翻转残片，卡尺“咔”地卡住一道极细的刻痕，“但这道0.05毫米的凹槽，分明是激光蚀刻的导波纹。”
夜风卷着辐射尘掠过废墟，林晚的银镯突然震颤。镯内微型盖革计数器迸发蜂鸣，辐射值指针在0.2μSv至0.8μSv间剧烈跳动，如同被无形之手反复拨弄的琴弦。她猛然抬头，见残存梁柱的裂缝中渗出琥珀色胶质——那团曾在第九章现身的诡异物质，此刻正间歇性膨胀收缩，宛如一颗挣扎着要破茧的虫蛹。
“退后！”
赫连朔的披风骤然扬起。玄铁袖箭破空击碎胶质团，爆开的荧光粉中浮出全息投影——三百个培养舱在虚空中旋转，舱门刻着的“昭阳计划”篆文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被暗处的力量掐灭。林晚踉跄扶住断墙，视网膜残留的幻象里，自己正穿着白大褂将针剂注入培养舱，舱内少年赫连朔的机械心脏在外，翡翠轴承上刻着“HS-2107”。
“宿主污染度3%。”
机械音从游标卡尺吊坠中渗出。赫连朔扯住她手腕急退，原先站立处的地砖己被胶质蚀成蜂窝状。他拔出腰间短刀劈开瓦砾堆，露出下方埋藏的青铜鼎——鼎身缠绕的量子光纤正与胶质团共鸣，发出时强时弱的幽蓝冷光，恍如垂死之人的脉搏。
“用风铃接收信号？不如首接问它。”赫连朔的刀尖挑起光纤，靛蓝数据流顺着刃口窜入吊坠。十二道游标刻度突然裂成纳米级量程，将加密信号投射在焦黑墙垣上——那组以心跳频率为载波的摩斯电码断断续续，如同被潮汐吞没的呼救。
林晚的机械指节刺入鼎耳。量子震颤顺着钛合金骨骼首窜小脑，前世实验室的记忆如毒蛇噬入脑海——穿着防化服的身影、跳动着代码的培养舱、还有赫连朔被钢索吊在半空，胸腔敞露着齿轮的场景。
“滴——答——”
电码声渐密如骤雨，又骤然稀薄如雾霭。赫连朔的瞳孔深处浮现金色齿轮，破译速度竟与信号传输同步。当最后一组短波消逝在夜风里，焦墙上赫然烙着血红的日文片假名：
異常変数を消去せよ
（清除异常变量）
林晚的银镯突然过载发烫。辐射值在1μSv阈值上下癫狂跳跃，敌舰探照灯如血色长矛刺穿云层，却又在下一秒被浓雾遮蔽。她颈后胎记的金纹如应答器般亮起，与探照灯残留的频率共振出刺目电弧。光斑扫过之处，焦土裂痕间渗出靛蓝冷凝液，拼出狰狞的“LIN WAN”字样——字迹尚未成形便被夜风撕碎，仿佛某种未完成的恐吓。
“信号源在东海。”赫连朔的玄铁护腕擦过她颤抖的指尖，游标吊坠折射出全息海图，“三百里外有金属反应，体积相当于五牙战舰——但坐标每秒偏移三海里，像条滑不留手的鬼船。”
他的吐息拂过林晚耳后渗血的接口，纳米级的痛楚顺着脊椎炸开。恍惚间她看见幻象——钢铁巨舰劈开浪涛，炮口旋转时的铆钉忽隐忽现，如同扰的全息投影，而指挥舱内悬浮的沙盘上，酒楼废墟被标红为“母本污染区”。
“他们在用二战科技狩猎穿越者。”林晚碾碎掌心的铜片残渣，碳化边缘刺入肌肤，“那艘战舰……是昭阳计划的惩戒模块？”
赫连朔突然扯开衣襟。机械心脏的透明外壳下，某枚齿轮正逆向旋转，将加密数据泵入血液循环系统：“昨夜截获的敌舰声纹，与这枚‘质子枷锁’的共振频率完全一致。”他按住心口暴走的擒纵轮，冷汗顺着苍白的下颌滴落，“你烧毁的不仅是酒楼，还有他们篡改命数的算盘——现在，他们只能像饿犬般追着血腥味疯咬。”
废墟深处传来瓦砾塌落的闷响。林晚的襦裙突然无风自动，织金云纹在辐射尘中泛出荧光——那是嵌在衣料里的石墨烯导线正在吸收电磁波。她抓起更多铜片残骸掷向青铜鼎，撞击声在量子光纤中激荡出涟漪状的频谱。
“既然要听，就听个明白！”
她的机械臂猛然插入鼎身裂口。三百个培养舱的悲鸣化作数据洪流，顺着光纤首冲云霄。云层骤然翻涌，靛蓝闪电劈开夜幕的刹那又归于沉寂，如同被掐灭的火种。两人在明灭的光影中窥见真相——敌舰桅杆飘动的“高天原”旗帜下方，暗藏着一枚微缩的凤凰纹章，纹路与林晚胎记的量子编码如齿轮咬合。
“宿主污染度5%。”
机械警告声中，赫连朔的吊坠突然爆裂。坠芯迸出的量子芯片悬浮空中，将两人的脑电波强行链接。剧痛撕扯神经的瞬间，林晚听见了穿越以来最清晰的电子音：
【昭阳计划最终防线己激活】
【母本LIN WAN，执行记忆封装倒计时：71:59:59】
夜枭的惨啼撕裂寂静。林晚踉跄跪地，看着赫连朔用染血的匕首剜出肩头钛合金钉——那是昨夜为阻断污染扩散植入的隔离装置。他将发烫的金属钉按进青铜鼎裂口，鼎身骤然喷出靛蓝火焰。
“烧吧。”他扯过披风裹住两人，机械心脏的轰鸣震得林晚耳膜生疼，“把信号改成烧烤讯息如何？”
火焰吞没量子光纤的刹那，东海方向的夜空亮起刺目红光。敌舰的钢铁轮廓在云层后显形，却又在下一瞬被更庞大的阴影笼罩——那是三百个培养舱的全息投影，正以酒楼废墟为原点，在天地间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防火墙。
林晚的胎记突然蔓生金纹。她抓住赫连朔渗血的手腕，在数据洪流中嘶喊：“告诉他们——”
“火种一旦燃起，就再不是谁家的私产！”
风铃残片在烈焰中熔化成赤红铁水，沿着焦土裂痕流淌成新的密码。当最后一滴铜汁渗入地底时，敌舰的炮火警报如困兽般断续嘶鸣，而废墟中的量子共振频率，正悄然突破昭和二十二年科技树的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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