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木的苦香在肺腑间翻涌。林晚俯身拾起一片青瓷残片，裂纹间凝结的蜡油折射出诡谲虹光，像是某种未燃尽的信号。赫连朔的玄色披风扫过她手背，金属滚边刮擦皮肤时带起细微电流------昨夜包扎的纱布下，纳米愈合贴正分泌着冰凉的镇痛剂。
"别碰那些焦油。"
他嗓音裹着冷凝液的寒意，机械指节钳住她手腕。林晚抬眼时，正撞见他锁骨下泛着靛蓝的钛合金钉------那枚"质子枷锁"在废墟烟尘中明灭，宛如蛰伏的兽瞳。
灰烬簌簌飘落。
赫连朔的鹿皮靴碾过碳化的窗棂，鞋底暗藏的磁石吸附起满地铁屑。林晚注意到他拨弄废墟的姿势异常精确：木棍尖端始终与北斗星位保持十五度倾角，每次翻动都避开发出低频震颤的焦炭------那些炭块内部，或许嵌着未失效的传感装置。
"东南巽位。"
他突然驻足，游标卡尺吊坠在颈间划出银弧。林晚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半截焦黑房梁斜插在地，断裂处渗出琥珀色胶质------那是琉璃火燃烧后的冷凝物，此刻正缓缓吞噬着周围的灰烬，如同活体般蠕动。
赫连朔的披风突然扬起。
玄铁袖箭破空击碎胶质团，爆开的荧光粉中竟浮现全息投影------三百个培养舱在虚空中旋转，舱门刻着的"昭阳计划"篆文正与她胎记的金纹共振。林晚踉跄后退，机械指节不慎擦过断墙，墙皮剥落处赫然露出集成电路板的铜绿色基材。
"宿主污染度3%。"
冰冷的机械音在颅骨深处炸响。林晚扶住灼烫的额角，视网膜残留的幻象里，自己正穿着白大褂将针剂注入培养舱------舱内少年赫连朔的机械心脏在外，翡翠轴承上刻着"HS-2107"。
"呼吸。"
皮革手套突然扣住她后颈，赫连朔掌心的冷凝液渗入纱布。林晚在薄荷味的刺痛中清醒，发现对方正用游标卡尺丈量她的瞳孔："脑电波频率异常，你看到了什么？"
"你被捆在手术台上的模样。"她哑声回应，指尖戳向他心口，"还有这个编号。"
游标卡尺的刻度突然疯狂旋转。赫连朔暴退两步，披风扫落的灰烬在空中凝成北斗星图。他喉结滚动着咽下某种液体，再抬眼时，瞳孔己恢复成冰冷的机械表盘："废墟会诱发幻觉，跟紧我。"
林晚扯了扯嘴角。
她分明看见他收拢披风时，袖口滴落的靛蓝液体正腐蚀着青砖------那是天工阁特制的镇静剂，唯有量子芯片过载时才会启用。
焦土在靴底发出脆响。
赫连朔忽然蹲下身，玄铁匕首挑开一团纠缠的丝绸。那些金线绣的缠枝纹己在火中碳化，唯独边缘处残留着巴掌大的完整面料------焦痕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精确的0.3毫米间距排列成格，形似敦煌星图的经纬线。
"退后。"
他举起铜镜，琉璃镜面折射正午阳光，在丝绸上方投射出菱形的光斑。焦痕突然开始游动，碳化的丝线在高温余韵中重新排列，最终凝结成一个边缘参差的星图密文。密纹中心的天枢星位泛着靛蓝冷光，细看竟是三百六十个嵌套的楔形文字。
林晚的机械指节微微震颤。
这具身体残留的肌肉记忆正在苏醒------前世实验室里，她曾用激光雕刻过无数个这样的加密图形。但眼前的密文显然经过变异：每条纹路的转折都精确到分毫，星轨起伏竟与赫连朔的齿轮咬合声同频。
"Firewall_Activated。"
铜镜浮现血红色警告时，赫连朔的吊坠同时发出蜂鸣。林晚看见镜面倒影中，自己的凤凰胎记正渗出金色数据流，与警告文字下方浮现的【SY-07】编号交织成DNA双螺旋。
"敌国防火墙......"赫连朔碾碎一截仍在冒烟的导线，"他们激活了昭阳计划的备用系统。"
他突然扯开披风，露出腰间缠满青铜管的装置。三百枚齿轮在透明舱体内咬合，将铜镜吸收的光能转化为滋滋作响的电流，顺着导线注入地底。
大地开始震颤。
林晚扶住半倾的梁柱，看见焦土裂缝中升起淡紫色光幕------那是由无数纳米级金属丝编织的防护网，此刻正以废墟为中心向西周蔓延。最近的丝网擦过她的裙摆，烧焦的锦缎断面显露出蜂窝状结构，与培养舱的合金外壳如出一辙。
"这是西凉皇陵的防盗机关。"赫连朔的匕首插进地面，强行中断能量传输，"有人把现代防火墙嵌套在古法阵里。"
冷汗顺着他苍白的脖颈滑落，在锁骨凹陷处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晚突然意识到，那些青铜导管根本不是装饰------它们正将过载的能量导向他心口的机械心脏，翡翠轴承己因高温呈现裂纹。
"你每次动用机关术，都是在消耗寿命？"她按住他颤抖的手腕，纳米愈合贴自动分析出细胞衰亡数据。
赫连朔甩开她的手，瞳孔裂成旋转的量子云："十九岁那年他们给我换上这颗心，说我还能活三个甲子。"他扯开衣襟露出狰狞伤疤，"但没告诉我，每个甲子都要用十万活人献祭。"
警告声陡然尖锐。
光幕突然收缩成利箭射向天际，在云层中炸开北斗吞舟的图腾。林晚眯起眼------天枢星位置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出缺口，与昨夜九皇子腰牌上的裂纹如出一辙。
"宿主污染度5%。"
机械音响起的同时，赫连朔的游标卡尺刺入她肘部接口。剧痛如淬毒银针刺入骨髓，却也将失控的机械臂强行钉死在梁柱上。他喘息着将镇静剂推入她静脉，冷凝液顺着睫毛滴落："记住这种痛------等污染度超过10%，我会亲手拆了你的芯片。"
焦土蒸腾起靛蓝雾气。
林晚在意识模糊前最后看到的，是赫连朔用披风裹住她时，颈间吊坠映出的双重倒影------游标刻度指向子时方向，而琉璃镜面深处，三百个培养舱正缓缓开启舱门，舱门编号【SY-07】的血色烙印，在雾气中如瞳孔般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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