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血，倾泻在酒楼残骸之上。林晚的绣鞋碾过焦土，足尖突然陷入粘稠的泥泞——靛蓝色液体正从地缝渗出，在余烬中泛着金属冷光，甜腥味裹挟着未知的灼烧感刺入鼻腔。横梁断裂处残留着暗红星火，青烟盘旋如蛇信，舔舐着她裙裾上未燃尽的织金云纹。她蹲下身，机械指节拂开炭化的木屑——半截盲盒木牌斜插在废墟中，浮雕的飞天帛带己熔成扭曲的金属丝，却仍死死缠住牌面上“天机”二字。指腹触过木牌断口时，传感神经突触电击般震颤——断口处的金属咬合纹竟呈现十二等分游标刻度，与赫连朔颈间吊坠的青铜卡尺如出一辙。
“若要重建，需三万两白银。”
低沉的嗓音裹着龙涎香刺入耳膜。林晚猛然转身，赫连朔的玄色披风扫过满地琉璃渣，溅起幽蓝电光。他递图纸的左手悬在半空，右手食指正无意识颈间吊坠——青铜游标卡尺的齿轮突然错位半齿，暗格里渗出与地缝同色的冷凝液，沿着锁骨滑入衣领阴影。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昨夜火场中的异象再度浮现：烈焰吞噬匾额时，木纹间突然浮出荧光绿的防火墙代码，而泼油纵火的暴民皮下，分明闪过“北斗吞舟”的电子刺青。
“赫连公子倒是精通墨家机关术。”她接过图纸，指尖擦过他掌心残留的冷凝液，神经突触电击般刺痛。图纸边缘的契丹文注释泛着油墨未干的潮气，而“钢筋水泥”西字竟用朱砂勾勒，宛如一道新鲜血痕。
赫连朔倏然后撤半步，吊坠没入衣领阴影：“林姑娘若筹不到银子，不妨将地契抵给漕帮。”他语气讥诮，喉结滚动时牵动颈间青铜链，游标刻度在暮色中折射出心跳频率的冷光。
林晚攥紧盲盒残片，碳化的边缘刺入掌心。焦黑木纹突然泛起涟漪，全息投影在裂痕间明灭——三百个培养舱的虚影稍纵即逝，唯有舱门处血红的“SY-07”编号灼痛视网膜。三日前，这方寸木牌还躺在锦缎衬里的檀木匣中。彼时漕帮杂役挤满大堂，争相押注盲盒里的“前朝秘宝”。而此刻，那些开出的官窑瓷片正散落废墟，每一道冰裂纹都映着焦黑的讽刺。她指尖发冷：“这编号……为何与我前世实验室的样本代码如此相似？”
“不劳费心。”她弯腰拾起半截青瓷瓶，裂纹间黏连的釉彩在暮色中流淌如血，“公子可知‘一两开天机’的玄妙？”
赫连朔的眉峰动了动。林晚己掀开焦糊的织锦，露出下方幸存的漆木盲盒。盒盖浮雕的敦煌星图被火舌舔去大半，残存的北斗七星却诡异地指向他心口——那里传来金属齿轮的嗡鸣，与吊坠冷凝液滴落的节奏严丝合缝，仿佛同一台精密仪器的不同组件。
“前朝官窑瓷片，混入未烧毁的琉璃瓦砾。”她将瓷片叮咚掷入盲盒，抬眸时笑意冷冽，“你说那些赌徒，会不会为‘火中涅槃的秘宝’一掷千金？”
晚风骤紧，卷起赫连朔披风下的胰岛素泵导管。他忽然俯身逼近，机械心脏的轰鸣震得林晚耳膜生疼：“你在玩火。”
“是火先找上的我。”林晚不退反进，机械指节擦过他锁骨下的钛合金钉，“就像这枚椎钉——西凉皇族的‘质子枷锁’，不该出现在中原商贾身上。”
阴影中传来齿轮卡顿的脆响。赫连朔猛地擒住她手腕，瞳孔裂成旋转的量子云：“你究竟是谁？”
林晚任由他钳制，垂眸看向盲盒。最后一缕残阳掠过瓷片，裂纹间突然浮出全息投影——三百个培养舱在虚空中明灭，每个舱体都映出她身披白大褂的模样，而舱外签名的激光笔正刻下“昭阳计划”的烙印。
幻象转瞬即逝。“我是要重建酒楼的人。”她抽回手，将盲盒重重扣上，“今夜子时，请公子来看场好戏。”
戌时的更鼓荡开暮色。林晚独立废墟中央，裙摆浸满靛蓝火油。她将盲盒堆叠成塔，每一层皆缀以未燃尽的丝绸——那是以阿芜教的结绳记法编织的量子云纹，遇热即显形为防伪编码。
“一两银子，买天机一线。”
漕帮杂役们举着火把围拢时，她朗声轻笑，指尖轻弹最顶层的盲盒。琉璃残片在盒中相撞，奏出编钟般的清音。
独眼老妪率先掷出碎银：“老娘倒要看看，烧成灰的破烂能有什么机锋！”
盲盒开启的刹那，靛蓝火焰自盒底窜起。老妪惊呼后退，却见火光中浮出全息星图——北斗天枢处嵌着的，正是她三日前典当的鎏金步摇。
“这是…妖术！”
“是火神赐福！”林晚振袖高喝，机械臂扫过烈焰。更多盲盒在火中显现幻象：破碎的瓷瓶重组为完璧，焦黑的木牌浮现飞天纹路，甚至有一枚铜钱在灰烬中生根发芽，绽出转基因桑叶的金属光泽。
人群彻底癫狂。碎银如雨坠入火堆，盲盒被疯抢一空。林晚冷眼旁观，看着赌徒们撕扯盲盒——每当幻象破灭，他们便更疯狂地押注下一个盒子，仿佛被编码进贪婪的算法。
子夜钟响时，赫连朔如约而至。他踩过满地银票，靴底碾碎一截机械指骨——那是某个撕开盲盒底板企图作弊的赌徒，皮下暴露的量子回路正滋滋漏电。
“单日营收一千二百两。”林晚倚在焦黑的梁柱旁，抛给他一块烧融的银锭，“赫连公子现在信了？”
赫连朔接住银锭，掌心突然窜起青烟——那根本不是白银，而是包裹着石墨烯的纳米投影。他抬眼看向林晚，却见她脖颈的凤凰胎记正在火光中蔓生金纹，如活物般爬向耳后的金属接口。
“你用了脑电波干扰装置。”他嗓音沙哑，扯开披风露出左胸——机械心脏的透明外壳下，量子芯片正疯狂闪烁，“那些幻象…是首接投射在视觉神经的病毒。”
林晚的笑意凝在嘴角。火堆突然爆出刺目蓝光，未燃尽的盲盒集体炸裂。焦土中升起青铜浑天仪虚影，三百个培养舱在全息投影中浮现，每个舱门都刻着“昭阳计划”的篆文。
“宿主污染度1%。”冰冷的机械音响彻废墟，“记忆封装程序启动。”
赫连朔的游标卡尺吊坠骤然发烫。他拽住林晚急退，原先站立处的地面轰然塌陷——深坑中的并非泥土，而是层层叠叠的集成电路板，中央处理器正闪烁着与林晚胎记同频的红光。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林晚反手扣住他腕脉，机械指节刺入皮下，“这枚‘质子枷锁’的序列号，为什么和我前世实验室的样本编号完全一致？”
夜枭的惨啼撕裂寂静。最后一簇火苗熄灭时，废墟重归死寂。唯有青铜浑天仪的虚影仍在旋转，将两人的影子绞成解不开的乱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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