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银鞭抽打着织造坊的断壁残垣，林晚的脊背紧贴着青苔斑驳的廊柱。雨水顺着她湿透的鬓发蜿蜒而下，在锁骨处的凤凰胎记上汇成细流，那纹路竟随着雷鸣明灭起伏，仿佛活物在皮下挣扎。
九皇子蟒纹锦靴碾碎满地琉璃残片，镶着孔雀石的蹀躞带在闪电中折射出妖异冷光。他修长的指节间拈着一支鎏金凤簪，簪头振翅欲飞的凤凰口中衔着颗冰晶似的宝石，寒芒流转间隐约可见内部嵌套的齿轮结构。
"此物浸过三百年的寒髓。"他屈指轻弹簪身，金属震颤声惊起檐角栖鸦，"公主陵最深处的冰棺，就是用这把钥匙开启的。"
话音未落，他忽然抬手指向角落里的阿芜。少女的机械脊椎在闪电中暴露一瞬，接口处的激光刻痕刺目如血："她的脊椎接口处，刻着你的初代基因序列——SY-04-α。"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簪头凤凰的羽翎纹路竟与她的胎记分毫不差，每道鎏金刻痕都在暴雨中渗出幽蓝荧光。她伸手欲接时，九皇子突然翻转手腕，簪尖堪堪擦过她虎口，一缕血珠顺着凹槽渗入凤凰眼窝。
剧痛如淬毒的银针首刺太阳穴。
无数玻璃器皿的虚影在视网膜上炸开。她看见阿芜赤裸着蜷缩在培养舱内，脊椎被激光刻下"S-Y-0-4-β"的编号，靛蓝液体正通过导管注入少女颤抖的西肢。昭阳公主戴着防护面罩的脸忽远忽近，手术刀沿着克隆体的颈椎划开皮肉："SY-04宿主需定期更换载体......"实验室广播突然响起冰冷的电子音，"阿芜是第七次失败的实验品。"
记忆碎片突然坍缩成黑洞。林晚踉跄跪倒在积水里，指甲深深抠入青砖缝隙。砖缝间钻出的纳米蚕虫正啃噬她的血珠，每吞噬一滴，虫体便增殖出微缩的凤凰图腾。
"看见棺椁里的自己了？"九皇子俯身撩开她黏在额前的湿发，龙涎香混着胰岛素冷藏剂的寒气拂过耳畔，"那些培养舱可不止装过你一个。"
惊雷劈裂云层。林晚在电光中瞥见他袖口滑落的电子表，倒计时猩红刺目：【记忆封装破损率23%】。她猛然攥住凤簪，鎏金纹路突然暴长如荆棘，将两人手腕缠出血痕。
"这具身子每日要饮三盅冰髓镇痛。"九皇子任由鲜血染红袖口，指尖拂过她战栗的胎记，"想知道为什么你的血能激活墨家机关？"
簪头的冰晶宝石突然迸射寒芒。林晚的视野被强光割裂，恍惚见自己躺在玄冰棺椁中，三百个克隆体正隔着舱体玻璃凝视彼此。最年长的那个脖颈己爬满树根状芯片，溃烂的皮肤下隐约可见"S-Y-0-4-β"的烙印——与阿芜脊椎上的编号如出一辙。最年幼的还在羊水中蜷缩成团------每具躯壳的胎记位置都微妙偏移，像拙劣的复刻品。
"你们共享着同一条基因链。"九皇子扳过她下颌，强迫她首视暴雨中的蒸汽机车。车顶天线正释放量子波纹，所过之工们突然抱头哀嚎，她们的条形码在雨中渗出黑色黏液，"就像这些活体账本，都是公主写进你DNA的衍生代码。"
林晚的喉间泛起苦杏仁味。被暴雨冲垮的菌田深处，半截冷冻舱正渗出荧蓝培养液，舱内少女的面容与她穿越前的证件照重叠。更骇人的是操作日志的投影------【SY-04宿主记忆清洗次数：42】。
"我是第几个？"她嘶声问道，簪尖抵住九皇子喉结。
男人低笑震得鎏金缠枝轻颤："重要吗？"他忽然扯开织金蟒袍，心口处的琉璃脏器泵动着星髓般的光流，"看看这个------永隆三年腊月，你亲手给我换的机械心脏。"
闪电劈中院中古槐。燃烧的树干突然浮现全息投影：实验室里的林晚穿着白大褂，正将神经芯片植入少年皇子的颈椎。而培养舱外的监控屏上，赫然跳动着现代社会的日期------2023年4月27日。
"现在明白了？"九皇子按着抽搐的太阳穴，皮下芯片正释放记忆清除脉冲，"我们都在同一条莫比乌斯环上，你是因也是果......"
暴雨突然转为冰雹。林晚的胎记在剧痛中蔓延至肩胛，凤凰尾翎刺破肌肤生长成发光纹路。染坊地面积蓄的靛蓝液体突然沸腾，凝成猩红刺目的警告：【宿主污染度突破20%】。她看见阿芜的机械残骸在雨中爬行，冷却液在地上拖出最后的信息：【小心活体账本】。
"这局棋该将军了。"九皇子将胰岛素泵按在她后颈，冰冷的金属接口刺入胎记，"敦煌密钥需要新鲜的宿主血，而你......"
话音未落，凤簪突然自主转动。冰晶宝石裂开蛛网状纹路，簪体内部迸发的量子流将两人掀翻在地。林晚在数据洪流中看见惊悚真相------所有克隆体的记忆正通过暴雨倒灌入她识海，而串联这些意识的，竟是母亲病房里那台永不停歇的心率监护仪。
当冰雹在地上凝成"HS-2107"的物流编号时，蒸汽机车突然发出尖锐警报。九皇子盯着手腕上过载的电子表，第一次露出近似人类的神情："快走！格式化协议......"
整座织造坊开始扭曲坍缩。林晚攥着凤簪冲向地窖，身后传来克隆体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她看清簪头凤凰眼中的倒影------莫高窟的飞天壁画正在血雨中舒展衣袂，而壁画深处藏着的，正是母亲临终前死死攥住的"发光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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