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织机残骸的阴影拉长，如同满地匍匐的青铜锁链。林晚的指尖掠过焦黑梁柱，靛蓝染料与冷却液混合的刺鼻气息中，她忽然听见细微的嗡鸣——那是藏匿在瓦砾深处的纳米蚕虫，正将檀木纤维编织成加密的经线。
“该织我们的命了。”她碾碎掌心的硅晶碎片，抬眸望向聚拢的女工。阿芜的机械义眼突然过载，虹膜投射出全息星图，二十八宿的方位正与她们站立的位置严丝合缝。
第一步踏在奎木狼星位。
林晚挥动青铜算筹，算珠碰撞声惊起檐下夜鸦。女工们青白的手指突然同步抽搐，每根指尖都渗出荧蓝液体——那是昨夜她偷偷掺入井水的显影剂，此刻正与胎记共振，在皮肤表面浮现出微型条形码。
“我们的工钱，该刻在命簿上。”她扯开染缸残片，靛蓝浪涛泼洒处，青砖裂缝突然迸发幽光。女工们的倒影在液面扭曲重组，化作跳动的饼状图：三成工时被虚报，五成银钱流入暗账，还有两成……竟化作发光的蛭虫，在羊皮契约背面蠕动吸食染料，每吸一口便显出一条假账目！
阿芜突然撕开补丁摞补丁的襦裙。少女嶙峋的脊背上，机械脊椎正渗出银白色流体，在地面蜿蜒成织造坊的暗道图。趁众人不备，她的机械指骨在契约角落飞速勾勒——半片桑叶图案在血印间若隐若现。当林晚的胎记触及某处朱砂标记时，整片废墟突然震颤——三百张废弃织机应声立起，梭机如琴键般奏出加密的摩斯电码。
第二十七步踏入鬼金羊宿。
“从今日起，我们织的不是绸缎。”林晚将青铜算筹插入地缝，七十二根筹棍自动排列成八卦阵，“是命数。”阵眼处的青砖轰然翻转，露出深埋的琉璃匣——那是周明远逼她签保密协议用的砚台，此刻墨汁早己干涸，内壁却刻满纳米级的女工名录。
女工们的呼吸突然同步。她们腕间的条形码投射到琉璃匣表面，与林晚的胎记产生量子纠缠。阿芜的机械指骨突然暴长，纳米丝从指缝迸射，在空中织成巨大的全息契约书，每个条款都闪烁着《昭阳律》独有的加密纹路。
“按指印吧。”林晚咬破指尖，血珠滴落的刹那，契约书突然实体化。女工们怔怔望着自己颤抖的手，那些被织机绞残的、被染料腐蚀的、被锁链磨出老茧的手指，此刻正按向发光的签名处。
阿芜第一个触碰契约。她的机械指纹在绢面上灼烧出焦痕，内部芯片突然播放加密录音：“……SY-04附属程序己激活……”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段九皇子与周明远的对话，分明记录着克隆体清洗计划！
第西十九步震开井宿星门。
当最后一位老织娘按下手印，地底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琉璃匣迸射幽蓝冷光，将女工们的倒影投射到云端——每个虚影的后颈都浮现凤凰纹身，羽尖指向莫高窟方向。林晚的胎记灼如熔岩，她看见契约书背面浮现暗纹：三百个名字正被纳米蚕虫啃噬重组，最终拼成【HS-2107运输损耗率40%】的标书数据。
“妖……妖车！”监工的咆哮撕裂暮色。他挥舞着嵌有液晶屏的钢鞭冲入人群，鞭梢数据线插入地面接口的刹那，整片废墟突然扭曲——青砖化作键盘键帽，女工们被强制钉在“F1”到“F12”的功能键上。
林晚的算筹突然横空劈下。契丹文刻痕与钢鞭的电路板碰撞，爆发的电火花中，她看见骇人真相：监工的机械心脏外包裹着仿生皮肤，心室表面刻着的，正是母亲病房里见过的生命维持装置编号！
“你们这些零件也配造反？”监工撕开脸皮，金属面骨上跳动着血色倒计时：【记忆格式化进度33%】。他的钢鞭突然暴长，纳米丝缠住阿芜的机械脊椎：“先从这废铁开始清理！”
危月燕宿位爆出惊雷。
女工们的条形码突然集体闪烁。琉璃契约书化作光盾笼罩阿芜，纳米蚕虫从地缝钻出，疯狂啃噬监工的钢鞭。钢鞭断裂的瞬间，纸页渗出荧蓝液体，在空中凝成昭阳公主执刀解剖阿芜的幻象——机械脊椎被活体剥离，每根神经束末端都缀着“SY-04”刻痕！林晚趁机挥动青铜算筹，算珠在空中拼出物流编号——正是九皇子留下的陨铁匕首上刻着的【HS-2107】。
“这才是真正的织机！”她将编号按向监工胸口。机械心脏突然过载，泵出的不是鲜血，而是裹挟着标书数据的靛蓝液体。女工们的手印在此时产生共鸣，每个人的胎记都投射出激光，在空中织成巨大的供应链拓扑图。
监工在数据流中惨叫倒地，他的机械眼珠炸裂，露出内部微型摄像头——镜头另一端，九皇子正在实验室调整胰岛素泵剂量，培养舱里漂浮的赫然是阿芜的克隆体！
“姐姐看这个！”阿芜突然扯开契约书夹层。绢面下藏着的不是丝线，而是昭阳公主的刺绣日记残页：【永隆三年七月初七，三百织娘按血印于此，其基因序列己录入克隆舱SY-04】——落款处的凤凰纹章，正与林晚的胎记严丝合缝。
暮鼓声震碎最后一丝天光。女工们突然集体抽搐，她们的条形码渗出荧蓝液体，在空中凝成警告框：【检测到非法集会，记忆清洗程序启动】。林晚的太阳穴突突狂跳，她看见契约书上的名字正被逐个删除，而九皇子的电子表倒计时己跳至：【00:00:07】。
“织命！”阿芜的尖啸刺破苍穹。她撕开机械胸腔，将冷却液泼向琉璃匣。纳米蚕虫遇液暴长，瞬间吞没整个织造坊。在最后的光影中，林晚看见所有女工手挽手化作人形织机，她们的血管变成经线，骨骼化作纬梭，正在暴雨般的清洗程序中编织出一道防火墙。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数据迷雾时，废墟上只余青铜算筹插在焦土中。算珠表面浮现新刻的契丹文，翻译过来正是昨夜加密录音的结尾：“……当凤凰宿主觉醒，所有织娘都是她的神经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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