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的意识从混沌中挣脱时，后脑的钝痛仍在神经末梢跳跃。她试着活动手腕，粗糙的麻绳摩擦着皮肤，在苍白的手腕上勒出蛛网般的红痕。窗棂透进的斜阳将阁楼切割成明暗交错的牢笼，浮尘在光束中翻滚，像被冻结的电子噪声。
角落堆积的旧账本散发着霉味，封面上的靛蓝染料早己褪成灰白。她弓身咬住绳结，唇齿间尝到麻纤维的苦涩------这捆扎手法显然出自外行，绳头松垮地垂在柱角，仿佛刻意留出破绽的陷阱。
"喀啦------"
牙齿撕裂纤维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林晚踉跄扑向账本堆，指尖触到纸页的瞬间，鼻腔突然灌入刺鼻的化学气息------不是墨臭，而是穿越前办公室打印机碳粉的味道。泛黄的宣纸上，歪斜的楷书数字正渗出诡异荧光，与她在现代审计报告中标注的假账红标如出一辙。
"虚报产量，重复入账......"她喃喃自语，胎记突然灼如烙铁，记忆碎片汹涌而至------周明远将伪造的财报摔在她办公桌上，Excel折线图里异常波动的曲线，与此刻墙砖裂缝中渗出的荧蓝液体如出一辙。炭笔在墙砖上刮擦出尖锐的嘶鸣，青砖表面随着笔触浮现细微的裂纹，仿佛被唤醒的古老电路板。当最后一列数字完成时，整面墙壁突然震颤，砖缝间渗出荧蓝液体，沿着她绘制的表格轮廓汇聚成发光的河流。
亏损数据化作坠落的陨铁，每块棱角刻着贪吏生辰，星轨般的假账链条在空中交错成网。林晚的瞳孔映出漫天燃烧的陨铁，某块碎片擦过脸颊时，她看清上面蚀刻的"永隆西年腊月"------正是假账集中爆发的月份。
"原来蛛网早就织好了。"她冷笑一声，指甲掐入砖缝。荧蓝液体突然沸腾，蒸发成悬浮的数据粒子，在空中拼出监工与账房的脸------他们的瞳孔深处跳动着条形码，下颌开合时露出牙龈处镶嵌的微型芯片。
墙角传来织物撕裂声。林晚掀开染缸残片，一卷残破的麻布映入眼帘，其上污渍看似随意泼洒，实则是用米汤写的密账。她将炭笔浸入窗棂凝结的露水，笔尖触到布面的刹那，隐藏的数字如显影般浮现：
【永隆西年春，实织工一百二十人，虚报二百零七人】
【七月入库生丝三千斤，出库仅八百斤】
【腊月炭火支出超支，购自"昭阳炭行"------无市舶司登记】
冷汗顺着脊骨滑落。林晚扯开衣襟，将布片贴身藏入夹层。胎记的灼痛突然加剧，墙壁上的荧蓝数据流骤然实体化，Excel表格如青铜栅栏拔地而起。每个单元格化作铁笼困住她的西肢，公式栏迸出血色警告：【#SY-04 ERROR｜非法访问】。
"林姐......"
虚弱的电子音从地板缝隙传来。林晚在数据牢笼中艰难转头，看见阿芜的机械指骨敲击砖面的摩斯密码：【小心活体样本】。声波震落梁上积灰，纷纷扬扬的尘埃在夕阳中竟凝成DNA双螺旋，某一截碱基序列正是她穿越前的工号。
暮色如墨汁般浸透阁楼。林晚摸向腰间，青铜算筹的契丹文刻痕正在发烫。她抽出一根筹棍插入墙缝，砖石突然如键盘键帽般弹起，露出隐藏的液晶屏------锁屏画面是昭阳公主手持激光笔的背影，而密码输入框的提示语赫然是：【请输入您最后一次提交标书的时间】。
呼吸骤然凝滞。她颤抖着输入0427，屏幕应声亮起，弹出的却不是地窖地图，而是实时监控画面：九皇子正在偏殿把玩胰岛素泵，萧无咎的青铜面具内侧滚动着代码瀑布，而阿芜蜷缩在刑房角落，断裂的机械指骨正被监工接入一台织机......
"数据的确不会撒谎。"林晚将算筹碾成粉末，荧蓝的硅晶体从指缝簌簌而落，"但它们会吃人。"
公式栏突然暴长如铁索，缠住她的脖颈将人吊离地面。单元格里伸出数据触须，疯狂扫描她胎记中的基因序列。林晚在窒息中抓住算筹残片，用最后力气刺入【SUM】函数栏------周明远当年篡改的求和公式，正是这个漏洞让她抓住把柄！
夜风撞开破窗，卷走最后一丝暖意。她撕下袖口麻布，就着月光用炭笔写下三组关键数字，每一笔都力透布背------这是现代审计常用的三联单编号法，亦是留给阿芜的加密遗言。当最后一划收尾时，布面突然自燃，灰烬在虚空拼成血色警告：【格式化进度30%】。
阁楼外响起铁锁坠地的清响。林晚将算筹残片含入口中，金属腥气混着硅基血液的味道在舌尖炸开。脚步声渐近，来者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门缝，那轮廓分明是监工，可影子的脖颈处却多出一截不属于人类的机械关节。
"该清账了，林姑娘。"
沙哑的嗓音裹着硬盘读写的咔嗒声。林晚背贴墙壁，感受着胎记与液晶屏的能量共振。当木门被踹开的瞬间，她吐出算筹碎片，锋利的青铜棱角精准刺入监工右眼------
爆出的不是血花，而是荧蓝冷却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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